入夏后,青琼裳及笄。
行及笄礼时,气温炎热,蝉声阵阵,使人心烦。入庙堂之中,唱祝词,加冠聆训,繁琐的流程完成后,便是礼毕受贺。
前来祝贺的人门庭若市,多是恭维之话。
青琼裳穿着三重华服,面着浓妆,绾起青丝,头戴着鎏金琉璃八宝簪。笄礼行之于中堂,而礼毕后,接下来全是繁复无尽的听礼。
卿眠看得出,青琼裳全程都有心不在焉。
这一年春夏之际,却是多事之秋。春闱刚过,杏榜一出,随后很快就是唱胪封官。江山即将易主,各部忙着私下拉帮结派,朝中局势变幻莫测。
而各地也不平顺,正是顾涧忙碌的时候。
前段时间江北忽起暴动,顾涧向福州借兵平压下来,随后彻查此案,处理手段雷厉风行,涉及此案的官员全被罢免。
从这以后皇上很是看重顾涧,而顾涧也不负重任,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材。
顾涧已经很久没来过青府了,偶尔来一回,也是躲在书房里和青昌存、青子陕共同议事。
卿眠知道,青琼裳想见到顾涧。
来贺礼的人一拨过后,又是一拨。每个宾客都按部就班地先在正阶下用盥洗手,与青昌存互相行揖礼,随后进中堂贺礼,无非都是些“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的话,官方且客套。
有司已经在外面布置醴酒席了,眼看宾客贺礼就要过去,青琼裳眼底不掩失望。
这个时候,一位小厮忽然满脸通红进来,在青昌存耳畔说了些什么,青昌存眼睛一亮。
外面闹闹喧喧。
顾涧不负众望,从皇宫金水桥处出来后,在长安城里一路上快马加鞭,掠过一众王宫邸宅,穿过八街九陌、九衢三市,终于来到了青府。
在他下马后,消息已经传遍青府。
顾涧自然不会一个人来,他给足了青琼裳面子。在他进来的时候,一群小黄门鱼贯而入,抬着望不到边的贺礼前来。
卿眠偷偷看了一眼,全是些金玉器玩、上好的文房茶具等,顾涧是下了血本的。
顾涧一身白衣,美如冠玉,大步流星地步入中堂,和一身盛装的青琼裳遥遥对视。
青琼裳满意地勾了勾唇,露出了久违的笑意。
当天入夜,青府留客摆宴,传杯弄斝间,满堂醉客。
满眼璀璨的灯火中,顾涧手里转着酒杯,目不转睛地望着青琼裳,眼底灯火闪烁,映着女子姣好的脸庞。
青琼裳走过来了,先是行礼,然后说:“太子政事繁忙,还是早些回去吧。”
顾涧眼底是云雾缭绕,就那样看着青琼裳,良久,笑了笑:“赶我?”
青琼裳说:“民女岂敢。”
顾涧默了片刻,道:“往后不必行礼了。”
青琼裳愣愣地抬头,和顾涧对视。
这便是一眼万年。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理成章朝顾涧想要的方向进行。
大媒很快登门,随后定了婚期。
青琼裳头戴凤冠,身披凤冠霞帔,由官人领着出府,上了厌翟车,浩浩荡荡地出行。太子妃入东宫,这是稀罕事,长安城沿途张灯结彩,万人空巷。
青琼裳出嫁这日,卿眠和温如鹤便混迹在长安百姓人群里。
再热情似火的喧嚣都与他们两个人无关。
所幸卿眠本身就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兴奋得上蹿下跳,完全就是大饱眼福。
温如鹤的心情不可名状。
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又不是你出嫁,有什么好开心的?”
卿眠:“……”
和不正常的人是无法沟通的。
她懒得搭理他。
在青府呆了那么久,终于可以换一个场景,换成了金碧辉煌的东宫。
青琼裳出嫁,除了豪华到令人乍舌的妆奁,还带了两个昔日的婢女,以及一只猫。对此,顾涧自然百依百顺。
太子大婚,青子陕也从很远的地方赶来参加东宫赴宴。
众臣们酒过三巡,觥筹交错,宾客欢喜。
这天大家都醉了,酒过三巡后,又是三巡,到最后,顾涧与青子陕称兄道弟,亲密无间。而青子陕醉得要倒下去了,却还谨记家训,推笑不敢当。
卿眠和温如鹤是两个局外人,凑完热闹后,卿眠意兴阑珊,便走了出去,坐在宫阶下,托着腮发呆。
温如鹤站在旁边靠在宫栏上陪她。
过了一会,一只猫也走了出来,蹲在卿眠旁边。
卿眠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良辰美景之夜,只有二人一猫,一齐在深宫里望着一弯清月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