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卿府依旧灯火通明,卿眠精神恍惚地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没等到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回来,却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她的闺房装横奢华,又十分宽敞,一阵风吹过,床上纱幔低垂,被吹得层层叠叠泛起波澜,而房内的几盏落地琉璃灯应声而熄。
她明明关紧了门窗,哪来的风?
卿眠一个鲤鱼打滚坐起来,下意识就开口:“谁?!”
隔着朦胧的纱幔,一道修长的人影出现在房间里。
他的声音很好听,音色清澈干净,宛如敲冰戛玉。
“是我,卿小姐。”
卿眠:“……”
天要亡她。
见卿眠不动弹,温如鹤又笑了笑,说:“卿小姐好像落下了一样东西,我特意给你送回来了。”
他上前几步,将退婚书递了上来。
卿眠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她往后缩了缩,忍不住开口:“温……温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温如鹤见她不接,也不介意,只是轻轻地勾了勾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卿小姐,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虽然没有救我一命,但我还是得感谢你。”
“……”
卿眠盯着温如鹤那白玉般的俊脸,顿时在心里得出一个结论。
此人有病。
这个人深更半夜来到她闺房道谢,行为举止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
闺房门口是有人守着的,现在一片寂静,估计全都被放倒了。
面对这种人,她不能用太正常的方式和他交流。
卿眠面不改色地接口:“不用谢不用谢,但温公子下次道谢之前,麻烦挑一下场合。”
温如鹤眼中灼灼,继续说:“卿小姐,再过一个时辰,会有人上门寻你议事。我知道卿小姐非常好奇我今日的所作所为,但很快你就会有答案。我赶在众人前找你,只为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要坚决不退婚。”
卿眠噎了一下,下意识就反驳:“凭什么不退婚啊?!”
面前这个少年勾了勾唇,冲她笑:“卿小姐,这是我第一次来你的府上。我才知道,你到处说我快死了,是一个短命的未婚夫,和你有缘无份。”
卿眠:“……误会,这绝对是误会!”
该死的苏子,这种事能到处声张吗?!
温如鹤又说:“我还听说,你经常长吁短叹,说再不退婚,难道要把我这个短命的未婚夫留着过年?”
他的笑让人毛骨悚然,卿眠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卿如是是一介神医,虽然富有名望,但总归也是江湖人士,就算建了府邸,也不会有普通大户人家的那些繁琐礼俗。
加上卿眠自小就是混世小魔王,和府上众人打成一片,自然不会有那么多规矩。
没想到这回栽在自己手上。
眼前这个少年无声无息地潜入自己的府邸,短时间内掌握大量对自己不利的信息,他是搞情报的吧?
“我……”绕是卿眠再巧舌如簧,这个时候也大脑当机了,只能干巴巴地解释:“一派胡言!谣言止于智者,温公子一看就是聪明人,不会相信几个下人的话吧?我巴不得你长命百岁,长生不老,和我比翼双飞……”
卿眠:“……”
什么长生不老,什么比翼双飞,她在说什么!
温如鹤还是笑,眼角的泪痣宛如雪地里一点红梅,他笑着追问:“怎么不继续说了,我爱听。”
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会。
卿眠终于受不了这阴阳怪气的对话,鼓起了勇气,气焰也跟着高涨起来:“温如鹤!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跟我在这里绕圈子!”
“好的,”温如鹤笑够了,挑起眉正色道:“卿小姐,请务必记住我的话。倘若谁提出让我们退婚,你没阻止成功,我就把那个人给杀了。”
卿眠:“……?”
丢下这句话后,温如鹤转身离开,而此时,房内的琉璃灯依次燃起,一片光亮。
卿眠终于缓过劲来,伸出手撩过层层的纱幔,发现宽敞的闺房已经空无一人,连忙急匆匆地穿鞋往外走。
等她推开了门,才发现果然一切如她所料,满院子的家卫都昏睡过去了。
她一咬牙,挽着裙子就离开了院子,在外面的走廊疾跑:“来人,来人!”
虽已入夜,但是府内还是有家卫在每个院落巡逻,一听是大小姐的声音,连忙闻风而动,紧赶慢赶地飞奔过来:“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被她这么一闹腾,其他人也纷纷提着灯笼从屋内走出来,而苏子还穿着睡前的便衣,也急匆匆地跟随众人赶来。
人一多,卿眠的胆子就大了,她喘了一口气,咬牙切齿:“有贼人私闯澄院,给我搜!”
她实在不好意思说这个贼人到底是谁,万一再来一出卿家大小姐相思成疾,半夜与温如鹤幽会,这传出去她还能不能在江湖上混了?
澄院是卿眠所住的院子,闻言众人大惊失色。
卿眠可是老爷的掌上明珠,全府的小祖宗,这能出事?
于是虽然已过子时,但卿府依旧灯火通明,一群人把整个府搜个底朝天,闹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直到卿府迎来了第二位不速之客。
这样寒冷的雪夜,一辆马车在卿府门口停驻,随后走下了一位小和尚。
小和尚裹着一身棉袄,礼貌地登门造访,派人层层传信过来。
“小姐,”传信的下人向卿眠如实汇报:“那位小和尚声称自己是少林寺的人,说武林盟主紧急召众人面谈,让你替老爷前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