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眠坐在床上,想了想,才小心翼翼地说:“温如鹤,温家对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你们的家事我无权过问,但是你已经……报仇了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去伤害别人呢?”
“报仇了?”温如鹤垂下眼,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是取回自己的东西,谈何报仇?若是我想报仇,那我的仇家,可真是太多了。”
他这么一说,卿眠才注意到在桌脚旁边,还搁了两把剑,但只有那把被破布裹紧的剑才被他放置在桌面上。
这个人怎么带三把剑?
她满腹疑问,却都没问出口,而是乖巧地“哦”了一声。
“明日午时,辞墨寺,我在那里等你。”温如鹤说。
“……你还去拜佛啊?”卿眠脱口而出,很快觉得不妥:“我的意思是,你杀了人,还会负责超度,业务能力果然过硬。”
温如鹤:“……”
他伸出手,按了按眉心,几乎咬牙切齿了:“我是去办事。”
卿眠表示有被尬到:“啊这……”
我的天,一个灭自己全家满门的杀人魔头,去敢去寺庙办事,这简直就是践踏佛祖的尊严!
短暂的沉默后,温如鹤忽然开口:“你这次出行,还要带上别人?”
卿眠也不否认:“是啊。”为了避免他起疑心,她迅速补上一句:“我到时候会跟她解释你的事。”
“……”
温如鹤静了片刻,才问:“怎么解释?”
“我……”
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桌面,语气淡淡的:“你是不是要像你之前对顾之鸿那帮人说的那样,对苏子说,你对我是爱之深,恨之切……”
卿眠:!!!
她惊得一个鲤鱼打滚,伸出手揭开纱幔,探出一个脑袋,瞪大了眼睛看向他:“你偷听!”
那岂不是,清心小师傅说什么‘温如鹤不配’、‘和温如鹤毫无瓜葛’……这些话,他全听了?
像是看懂了她的心里话,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眯了眯眼,嘴角漫出了嘲笑:“我全听到了。”
卿眠:“……”
大型社死现场,好尴尬。
看她这幅呆滞的模样,他忍不住地继续补刀:“我听卿小姐说,你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原来我这幅样子,迷住你了?”
这杀人魔头阴阳怪气的,她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赶紧摆手:“……绝对没有。”
温如鹤又笑了起来,他那双好看的眼眸一弯,就像是一汪亮晶晶的月牙:“卿小姐不必太见外,若是喜欢,就多看几眼,毕竟我也是你的人。”
卿眠神色几番变幻,忍不住抄起床上的枕头扔了出去:“我喜欢你个头!”
软绵绵的枕头划过一道毫无力度的弧度,没有像预料般那样扔到对方身上,反而在半路摔倒地板上。
可以,丢脸丢到她这份上,已经不用做人了。
温如鹤啼笑皆非。
笑够了,他才站起来,将枕头拾起来,缓步地往卿眠的方向走。
卿眠吓得赶紧缩了回去。
少年隔着层层纱幔,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纱幔轻轻撩起,露出一张白玉般的俊脸。
他缓缓俯下身来,看到少女已经紧张到缩到床角边,一双杏子眼里全是惶恐。
卿眠咬牙道:“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我就……”
他叹了一口气,把枕头放到床上。
这里有淡淡的杏花香,还伴随着梨花香。
卿眠是真正的大小姐,平日里喜欢香薰,尤其喜欢杏花和梨花的香味,却熏得他鼻尖都有点痒。
这十几年来,他孑然一身,从不近女色,这般甜腻的香味,换做以前他肯定会避而远之,但不知为何,现在虽然觉得虽然格格不入,却完全不排斥。
是自己一身血气的原因吗?
他俯下身来,端详着她那惶恐的脸,勾着唇笑:“卿小姐没必要太担心,你我是各取所需,你只需要把我带去药学谷,接下来便可桥归桥,路归路,你大可和我撇清关系,我的一切也与你无关。在这之前,我怎么会对你动手呢?”
卿眠虽然害怕,但听了这些话,气焰一下子又高涨了:“温如鹤,你要不要脸,什么各取所需,我是被你连累的!”
温如鹤顿了一下,嘴角漫出无辜的笑:“对不起,卿小姐。”
不等她回答,温如鹤继续道:“我原本并不想继续麻烦你,但是在这世上,只有你的师傅,菩提师祖才能救我一命。”
他这么一说,卿眠才恍然想起,温如鹤的脉象极其不稳,上次她自己都诊不出来,现在结合那日温如璧所说的话,显然是因为他剑魔入体的原因。
卿眠抿了一下唇,忍不住说:“我师傅才不会救你呢!”
他问:“为何?”
“我师傅不救恶人。”卿眠说,“只救有缘人。”
温如鹤陷入沉默,过了一会,才缓缓地站直身子,往外走去,只抛下轻飘飘的一句话:“明天见,卿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