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她稍稍侧身,在这个档口,听到剑出鞘的声音。
朱雀回过头,便看到了一张俊美得惊人的脸。
他那骨节分明的右手握着剑,虚晃了一下,剑身闪过一道冷光,剑尖直指着温如壁。
温如壁说:“朱雀,你退下。”
朱雀求之不得,赶紧回避。
温如鹤恍若没看到旁人,只是淡淡地问:“温如壁,你对外声称,是我屠了温家满门,只留你一个活口,亏你也说得出来。”
温如壁笑了笑,说:“我的好弟弟,不也替我瞒着么?”
温如鹤蹙了蹙眉,似乎对这个称呼有着深深的厌烦,但还是说:“你已经替我定下了死罪,我早就无处可辩。”
“是啊……”温如壁还是笑,“可惜,你的命那么硬,死不了呢。”
“是你杀了温少云。”温如鹤说。
“那又如何?”温如壁啼笑皆非,“你能拿我如何?”
话音刚落,便看到剑光一闪,温如壁将折扇一挡,竟挡住了对方的剑。
“温家剑?”温如壁的眼睛笑得弯起来,他和温如鹤一样,笑起来都很好看。“用温家剑,杀温家人,你是在嘲讽我吗?”
温如鹤一声不吭,手持的长剑一晃,便换了一个招式,剑气暴涨,长剑发出阴冷如冰的寒光,接下来的攻势有如破竹之势,向温如壁劈面而来。
温如壁的身法极快,见招拆招,折扇与长剑每每相撞,空中都有两股不同的气流在震荡。
剑光疾影间,温如壁忽地冷笑:“温如鹤!你若是继续和我在这里纠缠,你那小未婚妻可就没命了。”
黑衣少年眼皮一跳,随后阴测测地盯着他,终于开口了:“什么意思?”
温如壁说,“都说无垢镇有一户神秘人家,在今夜娶妻。但其实这并不是普通人家,今晚的喜事,也并非是喜事——”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原本,今夜是没有新娘的。但是朱雀却告诉我,已经接到新娘了,那位新娘身上有一枚玉佩,上面刻了单字“苏”,我想,你或许认识?”
“又或者……”温如壁笑道,“卿小姐应当认识?她消失了这么久,想必已经离开如意客栈很久了吧?”
温如鹤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差。
他又假装好心劝慰道:“弟弟,不用担心,我想卿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
“……”温如鹤忍了忍,才问:“他们在哪里?”
温如壁很坦白:“听说过纸人庄吗?”
这个地方,阴森诡异,异常危险。
江湖里一直都有纸人庄的传说,他自然也听过。
温如鹤感觉自己的眉心突突地跳,电光火石间,他果断做出了决定,将长剑入鞘,随后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温如壁慢悠悠的声音:“……温如鹤,她值得你上心?”
温如鹤没有回答他。
在疾步前行时,他想起了那张明艳生动的脸。
内心莫名燃起一股无名火。
……这么危险的事,为何不来找他商量,就独自去冒险?能为一点小事叨扰他,这种大事竟自信到妄想自己解决。
简直是愚蠢。
等到那黑衣少年离开了,朱雀才从屋檐上跳下来。
“主人,”朱雀恭谨地问:“接下来该如何?”
温如壁轻轻地展开折扇,看了看外头,夜色如墨,叹了一声:“看戏。”
*
迎亲队伍从热闹的街道,一路走到冷寂的石桥边,一路载歌载舞。
起初还算热闹的时候,看着已经是十分诡异,而周遭人流渐稀,越发寂静时,则显得整支迎亲队伍都不正常了起来。
卿眠躲在不远处的石墙后面,内心打鼓。
她跟了一路,直到看到那迎亲队伍已经走到石桥边了,她开始望而却步了。
那石桥看上去破破烂烂,但一头在光亮处,另一条却横穿黑暗,瞧不见那尽头到底是什么。
但纵是如此,她依旧知道,尽头是没有灯火的。
黑灯瞎火,一片死寂,这支迎亲队伍是去哪里?
她原本想看这支迎亲队伍停靠在哪户人家,自己还可以上门讨说法,而如今看来,事情远比她想象中还要诡异。
正当卿眠进退两难的时候,那支迎亲队伍上了石桥,走到一半,忽地不走了。
原先敲锣打鼓戛然而止,就连那些喜气洋洋的欢歌载舞也停了。
所有人像被点了穴一样,挺直地站在那里。
卿眠的头皮开始阵阵发麻,后背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
这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这个时候,那个仰着头吹唢呐的侏儒,忽然一寸寸地扭过脑袋,一双如铜铃般的眼睛,就这样看向卿眠的方向——
卿眠惊骇无比,伸出手捂住嘴,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那侏儒的脑袋就这样扭了过来,挂在后背上,一双眼睛笑得眯起来,说:“这位小姐……你怎么不继续跟上来了呢?”
卿眠内心一阵惊涛骇浪,她转身就想逃,但是在转身的一刹那,身体僵住。
身后是一片黑雾弥漫。
她就算再才学浅薄,也明白自己是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不知何人所创的幻境。
逃无所逃。
那侏儒又说:“小姐,过了桥,便是回到家了,你不欣喜么?”
卿眠又转过头去看,发现石桥对面,竟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气派家宅,家宅十分气派,灯火通明,大红灯笼高高悬挂。
但是这座家宅就像凭空出现那般,除了这座家宅再无其他建筑,看上去更是格外诡异。
迎亲队伍又动了起来。
卿眠咬了咬牙,压住内心汹涌澎拜的恐惧,缓缓走出石墙,往前面走去。
既然退无可退,逃无可逃,那么唯一离开幻境的办法,只有往前走。
迎亲队伍到了家宅门口后,宅子里陆陆续续走出一群人,给这支迎亲队伍发红包,随后笑着看由婆子将轿子里面的新娘领出来。
卿眠在这个时候也穿过石桥,看到前方黑压压的一群人,还未开口,就忽然听闻一道苍老的声音:“怎么还有一个小姐?”
隔老远您还能看到我,眼力真好。
她一扯嘴角,还未开口,就听到另一道苍老的声音:“这是第二个新娘子,一同嫁进来的。”
卿眠:“???”
等等……
什么叫第二个新娘子?
我还没成亲,就二婚了?
两个婆子从人群里钻出来,脸上还洋溢着微笑,上来就架住了她,不顾她的挣扎就往里面拖去,而卿眠手脚并用,几乎声嘶力竭地去解释:“等等——我不能嫁,我——”
婆子说:“你能的。”
卿眠喘了一口气,看到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每个人都喜气洋洋,脸上含了一点笑,就那样笑着看她。
她急忙说:“我嫁过人了!我已是不洁之身,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夫君——”
婆子一顿,像是不敢相信,这个时候,一个戴着绿宝石眉勒,穿着青织金褙子,头上还别了一根镂空金簪的老太太由侍女扶着上前。
老太太一身荣华富贵,一看就知道是这座家宅里说话有分量的人。
老太太问:“此话当真?”
卿眠小鸡啄米,还没开口,旁边的婆子喝道:“分明在撒谎!”说着就拿起她的手腕向上举起,把袖口往下撩去,说:“这守宫砂还在!”
“我……”卿眠顿时尬住,默念一声对不住了温如鹤,很快泪盈于眶:“我确实嫁人了,只是我那夫君,竟然不举!呜呜呜……”
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