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跑哪里去了?”
柳如梢看见柳府门口有人,就果断选择了翻墙走。
然后翻墙翻到一半就看见了墙另一边的小丫头。
小•双手叉腰•丫•俏脸含霜•头,抬头冷笑:“难怪我半天看不见你人,敢情是又翻墙出去玩了?”
柳•委委屈屈•如•没得理由•梢,瑟瑟发抖:“不是,你先让一让好不好……我要跳下来,我怕砸到你……”
小丫头继续冷笑,双手叉腰,对着柳如梢悻悻的视线。
柳如梢企图以协商的语气博得小丫头的心软:“我、我这也不是,也不是成心的嘛……”
小丫头翻了个白眼:“行了,快点下来。”
柳如梢面色一喜,跳了下来,紧接着就想起来了正事:“小丫头,我问你件事。”
小丫头道:“说。”
“我救那个花魁的时候,来闹事的大汉是哪家的?”柳如梢道。
小丫头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倒没什么怀疑。
只当她是去外面玩疯了一圈之后又回来杞人忧天。
小丫头道:“救那个花魁的时候,那群大汉是苏府的。”
柳如梢沉思片刻又问:“那苏府的实力如何?”
“不好说。”
“举个例子?”
小丫头道:“是真的不好说,苏府是看起来外强中空,但是真说没什么本事,好像又不是这么回事。”
小丫头啧了一声:“现如今大抵是将近末世了,都给自己留条路呢嘛,苏府总是有底牌的,这就不是猜不猜的准的问题了。”
柳如梢顿了顿,道:“行吧,那我再多问几个,青楼里那个苏娘是不是不太简单啊?”
小丫头白了她一眼:“你觉得她很简单吗?”
“我是觉得不太简单。”
“那不就是了。”
被堵死了的柳如梢:“……”
柳如梢挠了挠头:“那你觉得苏娘大概是处于什么位子的能力?”
“一样的不好说。”小丫头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好说?”柳如梢乐了。
小丫头又“啧”一声:“我不都说了,都给自己留着底呢,谁愿意把自己的大招亮出来。”
柳如梢决定放弃了:“那明面上,怎么估摸苏娘?”
“京城蛮多地方都有她的身影,她表面上是个青楼掌管人,私底下眼线遍布大半个京城——她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能力,已经是很厉害了。”小丫头回答。
但是,其实小丫头还有一句没说的话。
——她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能力,根本不正常。
柳如梢伸了个懒腰,舒活了一下筋骨,八卦的心忽然躁动。
恰好这会儿阳光不骄不躁,是休息的好时间,柳如梢在后花园的凉亭里侧躺下来,抬头看坐在对面的小丫头:“问一下哈,苏娘一直都是叫苏娘吗?这就是她的名字?”
“废话,你见过谁的名叫娘的?”小丫头道,“当然不是她的名字。”
“那她叫什么?”
小丫头安静两秒:“这个就自己问她吧,京城都喊她苏娘,苏娘苏娘的,谁还记得她本名。”
柳如梢兴致起来了:“那你叫什么名字啊?小丫头小丫头的,真不知道你本名了。”
小丫头沉默了。
“嗯?怎么不说话啦?”柳如梢好奇。
小丫头才出声:“我不太记得我名字了,毕竟从我到柳府起,左一个小丫头右一个小丫头。鬼才记得。”
“噫。”柳如梢道,“不然我给你取个名字呗?”
小丫头炸毛:“起开!”
“如花?”
“滚啊!”
“翠花?”
“闭嘴!”
“翠竹?”
“啊啊啊啊啊啊!”
问:三更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人运出去了,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答:不是很想体验的体验。
夜幕之下,周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得陌生的环境。
身前是蓦然出现的高挑少年,一身青衣,眉目如画。
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开口的声音万分邪魅。
“柳姑娘,幸会啊。”
柳如梢懵逼:“不是,我怎么来这儿的?”
少年眸里的笑意更加浓了,甚至带着几分不明不白的戏谑,开口的声音也带着恶趣味。
穿着一身骚绿色的长袍,沉沉的黑夜也只能半压这衣袍的明亮。
“柳姑娘睡时当真叫不醒,我好几次问柳姑娘愿不愿意同我走一遭,可柳姑娘眼也没睁。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做出如此下策了。”
柳如梢哑口无言。
这人谁啊?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柳如梢歪头看着眼前的人,颜值是真的抗打,欠揍也真是看起来欠揍。
三更半夜把她运到这儿来,要不是她被冷醒了,这人想怎么对她?
劫财劫色?
这不对啊,这人看起来不缺钱的样子,光这装束就像个有钱的大公子哥们,再者,这骨子里的风流倜傥的气质,这也和穷酸贫苦不挂钩吧。
劫色?
也不对啊,她好看吗?就这人颜值怕是都比她高了一个档次吧,劫色也不该劫比自己丑的人啊,不然办事的时候也下不去手是不是……咳咳。
柳如梢大脑胡思乱想,身体又开始本能地前脚踮起来后脚着地、前脚着地后脚踮起来,如此反复。
她背着手,目光游离,午夜的风不知道比白天的时候冷了多少倍,把柳如梢的长发和衣袖一起吹的飘起来。
眼前的少年微作一礼:“不是什么大人物,在下乃百里府的嫡子,百里江寒。”
百里府?
柳如梢心中微微一惊,飞快地在心里确认了“那个花魁时候的大汉是苏府的”这一事实。
还好。
不过这百里什么……江南……哦不,百里江寒,找她做什么?
柳如梢心里疑惑,嘴上声音微冷回了一句。
“百里府于柳府而言,并非是什么需要忌惮的存在,所以你可知,三更半夜将我带到这种地方,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小丫头不是说了吗,京城里柳府和贺府是并肩最大的!
所以虽然根本没听过百里府,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但就是先威胁一通!
这就是家大业大的快乐!
百里江寒略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不可否认的是,即使是浓浓夜色的遮掩之下,他笑起来依旧很好看。
他道:“柳姑娘这话点醒我了,这么算来,确实是我冒犯了。”
呵,她就没从他看到任何悔过之意……
除了笑意就是笑意!
“冒犯?你今日所为,岂是一句冒犯就能解决的?”
柳如梢眯起了眼睛,看着百里江寒。
大抵是小姐身份做多了,她眼眸一冷,气势还就真起来了,有模有样的。
“三更半夜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你是无所谓,却让我颜面何存?我可是个姑娘家,清白岂不是被你毁了?”
百里江寒便又笑了起来:“那柳姑娘想要我做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歉意?只要我能做到,必然不会推辞。”
“我的要求不高,一个问题。”
“柳姑娘请问。”
“你确定你是百里江寒?”
百里江寒一怔,随即道:“柳姑娘这问的是什么话?我自然是百里府嫡子百里江寒了。”
“你确定?”
柳如梢略有不信的目光带着审视的寒笑,上下看着比她高了一个头多的少年:“你若是这京城里的,怎么不知道我是柳府的二小姐、是柳府的掌上明珠?怎么不知道动了我,就等于惹了柳府大少爷、朝廷一等将军柳江北?怎么不知道动了我,就等于动了柳府一家之主、朝廷老骨干柳青宗?”
字字带冷,咄咄逼人。
怎么说也是一百多年的老古董了。
百里江寒一展折扇,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他道:“我自然听说过,柳家二小姐柳如梢了。而且不仅仅是听说,我还见过……不知,柳姑娘可还记得?”
这回轮到柳如梢实打实的懵了。
啥玩意?
啥她还记得?
啥时候见过?
完球,估计是原主时候的柳如梢和这个百里江寒见过吧……那现在的她该怎么应对啊?
柳如梢选择装死:“是么。”
“当然是了,彼时我还送了你支发簪,柳绿色的。”百里江寒笑开,“不知柳姑娘是否还留着?”
柳如梢看了他一眼,继续装死:“噢,我是不太记得了,兴许是最近事情多了些,记性也跟着差了。”
顿了顿不忘补一刀:“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我竟会有这等屈尊降贵的心思,同你这种人游玩。”
继续下套啊,下啊……
既来之则安之,谁还不会怼人似的。
“柳姑娘抬举我了。”百里江寒拱了拱手,潇洒自如。
他倒是跟一副听不见柳如梢言外之意的样子一样。
柳如梢呆住。
该说他心理素质强大,还是说他表情管理很到位呢……
柳如梢扯了扯嘴角:“不用谢。”
接着道:“所以,你这是把我带到了你的百里府?怎么,三更半夜,你这是,意欲何为?”
百里江寒浅浅一笑:“我想带着柳姑娘欣赏月色。”
那我真是谢谢你全家!
柳如梢回:“噢,实不相瞒,于我而言月色这种东西根本没有睡觉来的实在,没什么问题我就回去了。”
“那柳姑娘态度坚决,我也不好阻拦。慢走不送。下一次,我还会来找你的。”
柳如梢转身,阴影挡住眼里的寒光。
欣赏月色?
鬼陪你欣赏月色……
柳如梢微微皱眉,她忽然觉得,前两次都没有忍住的多管闲事的本性,这一次,真的带来了一点麻烦。
……不过,但现在好像有个更加麻烦的事情。
怎么回柳府?!
柳如梢脚步一凝,却又不能转头。她要是这会儿去问那个百里江寒柳府怎么走,绝对要命。
柳如梢一巴掌糊在自己的脸上。
……要死。
“对了,虽然柳姑娘你轻功高强,可放着一个姑娘在午夜的道上走到底不是君子作为,不介意的话,让我送送你?”
百里江寒走了来,笑吟吟地看着她。
君子作为……
你根本和君子不挂钩好不好……
柳如梢腹诽,却也知道见好就收,闷闷回了一句:“那还真是多谢。”
悄无声息地回到柳府,柳如梢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木窗。
转头看见小丫头双手环胸,倚着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
柳如梢差点尖叫。
这他妈的鬼啊。
“你怎么无处不在啊……我翻个墙也看的见你,我出去溜达了一圈也对上你,你是不是又在跟踪我?”柳如梢先发制人。
小丫头冷笑一声:“我可没这个耐心去跟踪你。”
“噢,那没什么事儿的话,就都睡觉吧。”柳如梢打了个哈欠,“我真的好困,真的。”
小丫头出声:“慢着。”
“嗯?”柳如梢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人已经躺在床榻上,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小丫头道:“你去哪儿了?”
“啊?我没去哪儿啊。”柳如梢懒懒地回了一句,尾音都是绵软的,给人感觉罕见的乖。
小丫头语气蓦然不好了起来:“你少骗我,你刚刚和谁待着了?你最好记着,你用的是我主子的身体!”
柳如梢一愣,睡意散了些许。
而小丫头脸色沉了下来,一开口,瞬间噼里啪啦的,全是斥责。
把柳如梢都快轰炸懵逼了。
小丫头语气越说越狠:“柳如梢,你顶着一张一模一样的皮,借着一模一样的名字,就能在外面鬼混吗?
“先前你去青楼,去赌坊,我都没因为这些说你,可这也不代表,我就允许你毁小姐的名声了!
“我家小姐,她说过,她这辈子就给一个人!你凭什么?
“前一次你也是三更半夜才回来,还带了个少年来,我当时因为着急,还没想到我家小姐根本不会做这种事情这一层来……
“后来我仔细想想,好家伙啊,敢情那个时候就是你在捣鬼了!我是忍着脾气才没有和你说!
“可这一次你又三更半夜回来,你又跑到外面鬼混,柳如梢,你当我没有底线是不是?”
小姐说过她这一辈子都是一个人的。
这个外来者凭什么借着小姐的皮三番五次去风流之地,做着毁小姐名声的事情?
柳如梢觉得小丫头可能是吃子弹了。
但不可否认的是,小丫头一通突如其来的指责,也勾起了她心里的烦躁。
柳如梢努力压着声音。
她知道她理亏,她也知道柳家二小姐的身份给她带来的好处,的确远远大于了坏处。
她也知道是她太冲动,别人的事情她不该插手,如今即将到来的引火烧身,都是她的自作自受。
可她被这么骂一通,真的觉得委屈到爆了有没有……
“我不知道你受什么刺激了,今天忽然和我说这些……
“但是,不论如何,我承认,我感谢因为柳家二小姐的身份,给我带来了很多好处,这一点我必须承认,我要是不承认,我就是没良心。
“可是我没有去鬼混,我真的没有!你别用那种心思揣摩我,我还没有放荡到那种地步!
“而且,你血口喷人什么?明明是我正睡得好好的,却忽然被百里府那个百里江寒带了出去……
“你知道三更半夜被悄无声息地带出去,一睁眼看见陌生的环境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吗……
“我是性格欢脱了点,可是这不代表我碰到那种情况,我一点都不害怕啊……”
“嚯,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被人家带出去了都不知……”
小丫头刚要怼她,蓦然止住了话。
柳如梢也没作声。
几秒后,小丫头问:“你刚刚说,谁把你带出去了?”
“百里江寒。”
柳如梢见小丫头状态不对,心下瞬间知道哪里肯定出问题了,心浮气躁被努力压了下来,好好地回答。
小丫头的脸色略微一变:“你确定?”
“对方这么说的。”
小丫头道:“你就这么好骗?对方说什么你信什么?”
“……我被骗了?”柳如梢呆住。
小丫头沉声道:“百里府的嫡子,百里江寒……
“……早就于七年前的大病中死去了!当时百里府上上下下哀悼七天,闹得半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事!”
柳如梢的脑子里瞬间劈下一道响雷。
?!?!
什么?!?!
她不敢相信地对上了小丫头的目光。
她便知道,小丫头考虑到的事情,和她瞬间想到的一件事情,一样。
百里府的嫡子死了,不论百姓,至少那些什么苏府啊,贺府啊,包括她自身所在的柳府啊……
肯定都会知道。
那“她”怎么会不知道?
更何况,就算是以“柳姑娘兴许是失忆了”的借口,也没用。
她失忆了不会影响任何事情,不可能全京城上下没有传过一点关于这件事情的信息。
所以,如果那个骗她的人前前后后稍微一思索,很快就能推出来一个对于那个人而言,相当不真实的事实——
她根本,就不是京城里的柳如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