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月瞬间满脸惊恐,甚至已经开始出冷汗。
柳如梢看着闭月被吓成这样,到底有点于心不忍,转头看慕明月:“至于吗?有话好好说呗,看把小姑娘给吓的。”
慕明月眯着眼看了柳如梢一眼,没接她的话:“多管闲事。”
柳•多管闲事•如•但就是不肯承认•梢,倔强道:“什么多管闲事啊?不是,你直接翻墙进柳府的事情我还没有和你算呢!”
慕明月似笑非笑,对答如流:“那你想要我怎么赔偿?”
柳如梢就直接被这个问题堵死了。
……怎、怎么赔偿?
没想好……完全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这番模样应该是还没想好吧,那就等想好了再谈也不迟。”慕明月重新把目光放在闭月身上,“还愣在原地不肯和我走,嗯?”
最后那个“嗯”字语气上挑,显得非常的有攻击力。
闭月乖的就和她锁骨的图案——那个兔子一样。
别人一凶,她瞬间什么异议都不敢提出来了:“我、我现在就和你走、求求你,求求你别告诉苏娘……”
那个苏娘有那么恐怖吗?
柳如梢回忆了一下,记忆中苏娘给她的印象,除了妖艳就是做作……
好吧,毕竟她是客官,而闭月是青楼里的姑娘。
看闭月这个反应,那个苏娘好像是个狠角色啊。
“嘶?不对啊……”
柳如梢又出声了:“等会儿啊,你……”
她指着慕明月:“第一,你是怎么知道闭月是被我带走的?”
顿了顿,柳如梢又道:“第二,你是怎么知道我是柳如梢的,我明明乔装打扮了啊……”
慕明月跟看傻子一样看柳如梢:“你终于反应过来了么。”
柳如梢:“……”
柳如梢感叹道:“什么玩意,那苏娘的青楼眼线是真多啊。你们确定你们干这一行在京城的只是用来纸醉金迷,而不是用来做线人勾搭外国的吗?”
慕明月似笑非笑:“你想多了。”
“说实话,我觉得我担心的挺有道理的。”柳如梢道,“你怎么认出来我是柳如梢的?还是苏娘认出来的?”
“查到你大摇大摆进了柳府不就猜出来了?”旁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的小丫头出了声音。
柳如梢稀奇:“那怎么查到我进柳府的?”
小丫头:“……”
他妈的你刚才不是说了青楼有眼线吗。
柳如梢一拍脑袋:“好的我现在知道了。”
她一个人嘀嘀咕咕半天,终于扯回了话题:“不过你们走之前,我再多嘴一句哈。闭月你今天不去青楼干活吗?走大街上还被几个大汉围住了,你挺悲催啊。”
闭月瑟缩着不敢说话,慕明月干脆替她接了柳如梢说的话:“与你无关。”
柳如梢一拍大腿:“与我无关,与我无关。行行行,但是最后希望你们可以答应我,不要告诉别人,是柳府的那个惹事精救下来的闭月,行不?”
慕明月难得赞了一句:“你对自己定位挺准确。”
小丫头在旁边也悄悄附和:“难得你有自知之明。”
“我就随口一个自嘲,用得着你们一群人来讽刺我吗……”柳如梢郁闷,但也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总而言之,能帮我保密吧?”
其实这个问题一问,柳如梢就感觉自己好蠢。
但是刚刚那么一说,青楼的眼线多是肯定的……至于为什么那么多眼线就先不讨论了……
那个苏娘应该有点手腕,眼前这个花魁看着也很凶。
更何况她救的是青楼里的人,这位花魁和那个闭月,应该不会把这种事情说出去吧……
嗯,不会。
柳如梢思考的时候有一个特别明显的小动作,就是踮一下脚又站好、又踮一下脚这样周而复始。
这会儿她思绪飘散,本能地有小动作。
就跟个傻子一样,目光都游离的。
小丫头一巴掌糊自己脸上。
……想她原来的那个主子了。
想到这里,小丫头又一下子想起来了柳如梢曾告诉她的话。
——“主子真的还会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看我们吗?”
——“当然了,不过,也有可能现在你的主子正在翻墙。——呶,你看,就那块。”
小丫头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远处的墙。
主子真的半挂在上面吗?感觉傻傻的是什么回事……啊,肯定是因为看现在的这个冒牌货看多了……
柳如梢的思绪收了回来,抬眸对上了慕明月看傻子一样的目光:“你什么眼神哦?”
慕明月将眼神里复杂的情绪收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闭月的头:“没什么,我替苏娘同你保证,不会将你是闭月的救命恩人这件事情,暴露给除了我、闭月以及苏娘外的任何一个人。”
顿了顿:“够了么?”
“不够。”柳如梢补充,“还要再来一句:如若犯了,就会没有晚饭吃!”
慕明月:“……”
柳如梢嘿嘿笑道:“开玩笑、开玩笑啦。正经的哦:如若犯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无坟。”
柳如梢的语气略微重了一点,大概是想要突出誓言的重要性,结果又把闭月吓了一跳。
慕明月是没什么感觉,甚至是一副完全不把这个当做一回事的样子,随随便便的:“如若犯了上述所说,我慕明月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死后无坟。”
“嗯嗯,回头记得让苏娘也对着这个发誓啊!”柳如梢笑吟吟地看向闭月,“轮到你啦,小姑娘,不发誓吗?”
闭月打了一个哆嗦:“若、若犯上述,则、则五雷轰顶……不不不得好死,死也无坟……”
“念错了好几个字哦,不过没关系,发誓了就行。”柳如梢摆了摆手,指了指旁边的墙,“好走,不送。”
几乎就是柳如梢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慕明月已经带着闭月离开。
柳如梢看着那堵墙,啧啧道:“走的真是够快的,这是多想带着这个小姑娘回去啊。”
“怎么,后悔这么轻易地放他们走了?你真的是够笨的,发个誓,你觉得这种无聊的把戏,多大的幸运才会恰好实现?”
“哎呀,我相信他们啦。”柳如梢道,“不过后悔是肯定有的啦,毕竟那个花魁那么嚣张,早知道我就把闭月绑起来,然后威胁那个花魁了。”
小丫头哼笑一声:“威胁什么?”
“威胁那个花魁,让她给我暖被窝!”柳如梢一本正经。
小丫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柳如梢不服:“你知道青楼里和那个花魁呆一个时辰要多少钱吗?好多的!我拿闭月和她换,其实某种意义上,也说明了闭月很值钱啊!这不就变相证明了我的经商头脑吗?”
小丫头完全不顺着她的思路往下走。
而是直接面无表情地发出了警告:“你最好自己小心点,要是因为你给柳府惹上什么麻烦,我绝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告诉大少爷,你根本不是主子。”
柳如梢笑兮兮:“知道啦,你最衷心护主嘛。”
她想伸手去敲一下小丫头的头,被小丫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柳如梢和小丫头对视三秒:“行,我错了,我不该打你头的主意。”
小丫头懒得搭理她。
相安无事的这几天,柳如梢思索再三,还是没有把当初那个老者的事情告诉小丫头。
她思来想去,都觉得那个老者不太简单。
万一那个老者真的是什么大人物,那告诉了小丫头,平添了自己的麻烦。
而如果那个老者不是什么大人物的话……醒醒!
怎么可能不是?
明目张胆地在街上随便找了个她就开始问哦,就算不是自己有权有势,背后也应该有人吧?
在她面前塑造被压迫的平民百姓的形象,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真以为她不在场?她明明第二次扔下去的就是大汉,非得说是菜篮子,简直就莫名其妙!
不论怎么想,柳如梢都感觉这个老者身上有很多前后矛盾的地方。
所以,柳如梢觉得,她很有必要知道那个老者的身份。
就算她闲得慌好吧,至少也要以防万一。
既然是不问小丫头,柳如梢更加不可能会选择去问柳江北和柳青宗。
那问哪里比较合适呢?
柳如梢沉吟半晌,忽地笑了出来。紧接着,她手里的筷子插碎了碟子上的一小块绿豆糕。
“哦?柳姑娘这是想要打听打听那个以你的肖像,问你的下落的老者?”
柳如梢看着眼前像是熟知天下一切的女人,抽了抽嘴角:“敢情就这巷子边犄角旮旯的地方你也设眼线……”
“柳姑娘怕是以为错了。”苏娘手帕一甩,媚眼如丝,笑的庸俗而妖艳,“那地方可不是什么犄角旮旯,那地方可是处于京城繁华的地带的。”
柳如梢道:“哦,眼线你设的。”
“不知晓天下公子哥们的心思,如何创造出最吸引人的青楼?”苏娘笑吟吟地胡扯并面不改色。
柳如梢道:“是啊,你们青楼最直接了,名字就叫青楼,改都没改。”
“这是我们一贯的风格。”苏娘笑得花枝乱颤,“话说回来,柳姑娘何必打听那种小人物呢?那不过是个不足挂齿的老头罢了。”
这会儿正是青楼没什么客官来的地方,苏娘还算是有闲情陪柳如梢扯。
柳如梢道:“不足挂齿?”
你见过哪个不足挂齿的老头会拿着你的肖像,对着你问你的下落啊……
你见过哪个不足挂齿的老头一边塑造自己被压迫的可怜形象,一边硬生生把扔下去的大汉说成是菜篮子,而且还说砸中了他啊……
站着说话不腰疼……
“这是自然的。”苏娘道。
柳如梢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老者的身份?”
苏娘道:“说是可以说。”
紧接着她话锋又一转:“不过这样的事情,何必让柳姑娘亲自来打听呢?柳府按道理,应该随随便便打听一下就来了吧。”
“不敢和大……我哥说。”
柳如梢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
好险……差点又顺口说出“大少爷”仨字。
在苏娘面前,她要是还是把柳江北称为大少爷,那未免就太不自然了。
柳如梢在心里暗暗庆幸。
“我怕我哥把我扁一顿……毕竟我是翻墙溜出去的。”柳如梢道。
苏娘便像是有意无意地问:“柳姑娘出柳府还需要翻墙?”
“是……”
柳如梢忽然一顿。
“不是,应该是我来找你打听吧,怎么问着问着变成你来问我问题了?”柳如梢终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眨了眨眼睛,懵逼地看着苏娘。
苏娘咯咯笑了起来。
“听明月说柳姑娘是大智若愚,今日一看,果真是如此。”
柳如梢一怔。
大、大智若愚?
大什么智!
若什么愚!
还大智若愚,恐怕说她的时候用的是“愚蠢至极”这个词吧!骗谁呢!
柳如梢一巴掌糊自己脸上:“别笑了,苏娘,柳府还是能扔几个青楼姑娘的。”
“柳姑娘说什么呢,若是柳府想,我苏娘自己废了这个青楼都行。”苏娘的桃花眸里客套的虚伪差点没溢出来。
柳如梢道:“废了青楼就不需要了,以后我还得常来这里做客。”
“那这可是我苏娘的福气,也是这青楼里所有人的福气呢。”
苏娘一纸折扇遮住大半容颜,剩下一双风情万种的眼。
柳如梢摆摆手:“客套就别了,我还没这个时间跟你你来我往的互吹,简单粗暴一些呗,那个老者,究竟是什么身份?”
“柳姑娘要简单直接,苏娘自然不拖泥带水。”
苏娘“啪”地收起折扇,笑吟吟:“根据柳姑娘所说,老者头发花白,笑容和蔼,腿脚利索,以你的肖像问你的下落,对么?”
“是。”
苏娘道:“好,依苏娘我推断,这位老者——”
苏娘对着柳如梢的眼眸,接上了自己的话:“乃苏府的一位扫地的。”
柳如梢:“???”
柳如梢大写问号:“扫地的?”
苏娘点点头。
柳如梢不敢相信:“不是,且不论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那个老者……怎么别的地方请来的扫地人你也知道啊?”
苏娘笑了起来:“柳姑娘有所不知,苏府的这位扫地人,可不止扫地人一个身份。他是扫地人,同时也是苏府里一颗棋子,专门负责为苏府试水的。”
“你可没骗我?”柳如梢眯起眼睛。
这苏娘,怎么的连这些事情也知道。
苏娘道:“苏娘可不敢骗。”
“最好如此。”
柳如梢不打算再多问。
老者的身份问出来了,柳如梢也没有多待的意思。
既然苏府那个扫地人只是苏府的棋子,那看来,是苏府有想要找到她的意愿。
回头去问问小丫头,她救那位花魁的时候,那几个来闹事的大汉是哪里的人。
如果也说的是苏府,就差不多可以对上了。
待到柳如梢走了之后,苏娘才又笑了起来。
慕明月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你把人家小姑娘蒙的真惨。”
苏娘瞪了慕明月一眼:“躲哪里听呢?”
“没躲,就站楼梯上听了全程。”慕明月道,懒懒散散地靠在墙上,“反倒是你,蒙小姑娘蒙得一手。”
苏娘道:“少拆台,我说的是实话。”
“你把实话拆开了说,那就不是实话了。”慕明月勾出了个清浅的笑,红裙半落露出雪白的肩。
苏娘的桃花眼这才弯起了一点:“至少我没骗她。”
“噗。”慕明月笑了一声,“你告诉她的事实太少了。”
苏娘没好气地又瞪慕明月一眼:“你以为我是什么人?问我问题,我没说要你银子就不错了。”
慕明月笑得肩膀都在抖。
好一会儿她才收住了笑,重回了慵懒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回道:“不过,你为什么把我原话改了?”
“嗯?”
“我说的是又笨又傻,你怎么改成大智若愚了?”慕明月道。
苏娘冷笑:“没听见她刚刚说的吗?——她若是想,弄死几个青楼里的人不成问题,再者,她那还是把柳府的势力估低了。怎么?你还想和她杠呢?”
“那是另一回事情。柳府势力再大,她也依旧很天真。”慕明月耸耸肩。
苏娘似笑非笑地:“身为一个花魁,你最好以后说话放好听点。”
“知道了,但我说的也是实话。”慕明月笑了起来,转头看苏娘,“信不信?”
苏娘:“什么?”
慕明月笑吟吟地:“你信不信,她没个十天十五天的,根本不可能知道——
“苏偌殇,早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
“人家那是情报不足,你得意个什么劲……哦,对了。闭月还扯着嗓子,哭着喊着要出去?”
苏娘低头拨弄指甲,顺带般问了一句。
慕明月回了一句:“没有了,安安静静地呆着。”
顿了顿:“怎么,今天有要点她的?”
“有一个,不是什么大客官,给的银子不多。”许是拨弄指甲一下用力了,苏娘轻轻“嘶”了一声。
慕明月皱了皱眉:“不是什么大客官,就不能推掉么。”
“怎么,还想帮她推呢?”苏娘笑的声音如银铃摇晃一样,“她被她爹娘卖到这里,有客官点她是迟早的事情。”
慕明月没说什么话。
苏娘就自己接了自己的话:“再者,来了这青楼,不被人点不是更悲哀。一来证明了你容貌丑,二来你也只能守个寂寞。”
“是啊,你倒是好,那些过气的女人,你一个不丢地留着。”慕明月笑了一声,“终有一天我也会和她们为伍吧。”
苏娘笑:“等到那个时候,就会有新的姑娘接替你如今的辉煌位置了。”
慕明月回敬:“是,等到那个时候,你也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