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昭的初恋回国了。
惨白着脸，还带着一张癌症晚期的病历。
她说，她只剩一个月时间了。
第二天，贺昭就跪在我面前红着眼求我。
「晚晚，求你给我一个月时间。」
而距离我的预产期，也只有一个月了。
01
贺昭双膝跪在我面前时，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心里忽然有一种终于等到了的感觉。
两天前，贺昭陪我去医院做产检。
我兴奋地畅想孩子的未来，差点被一个女人撞上。
贺昭伸手把我揽在怀里，紧紧护住我。
「贺昭？」
简单两个字，却让贺昭揽着我的手僵住了。
我看向那女人，也愣了。
是许倩。
贺昭的初恋。
她脸色惨白，和孕后身体不断充气的我比起来，简直像根竹竿。
「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回国了？」
贺昭的声音平淡地同她客套，一边手牢牢牵住我。
他在安抚我。
这样的认知让我莫名慌乱的心慢慢冷静下来。
是啊，我和贺昭已经结婚4年了。
许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偷偷打量我的孕肚。
她攥着手里的病历单，咬了咬唇，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悲伤。
「贺昭，我癌症晚期，只剩一个月的时间了。」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贺昭牵着我的手一下子松开了。
我的手失去了支撑，无力地垂在了身旁。
「贺昭，看来你现在过得很幸福，那我就放心了。」
许倩深深看了我们一眼，快步离开。
贺昭没有思考就想跟上去。
动身前看了眼我，停下了脚。
他抱住我，在耳边温柔地说：「晚晚，你先打车回去好吗？」
没等我回答，他就已经着急转身去追许倩了。
许倩身体虚弱，走得不算远。
起码我把贺昭抓着他的那只手看得清清楚楚。
我垂在旁边的手指节蜷缩起来。
那只手，刚才还紧紧握着我。
而现在，他却握住了另一个女人。
我恍惚想起，许倩和贺昭，谈了5年。
比我和贺昭的4年还多了1年。
而那一张晚期病历单，对贺昭来说更是一记绝杀。
我沉默地转身，打车，回家。
车上司机礼貌关心我：「你身体没事吧？感觉脸色不太好啊！」
「你老公没陪你吗？」
我看着后视镜里的脸，才发现我的脸色不比许倩好多少。
陌生人都在担忧我的身体，而贺昭却让我一个人离开。
「没事的。」我摸上凸起的小腹。
02
晚上12点，贺昭还是没回来。
我呆呆坐在沙发上安抚肚子里的宝宝。
从我怀孕后，贺昭再没有那么晚回来，我也没那么晚睡过。
即使有应酬，贺昭也会尽快回家，给我按摩因怀孕带来的小腿水肿。
我则窝在沙发上，看他认真仔细地为我按摩。
「你对我真好。」
贺昭会凑过来吻我，「你可是我老婆，我孩子的妈妈，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贺昭是个很温柔的人，我一直都知道。
我正打算回房间睡觉，玄关处传来开门声。
贺昭有些惊讶：「怎么现在还没睡？」
我也想问：怎么现在才回家？
但最后只是垂着头看着萝卜一样的小腿。
「腿有点疼，没睡着。」
「嗯。」
他有些心不在焉，敷衍地回我。
我主动提起许倩：「许倩，她怎么样？」
贺昭皱着眉，眉间是散不去的愁绪：「晚晚，倩倩她真的只有一个月时间了。」
我一眼看出他眼里的恐慌和隐隐的泪光。
「她瘦了好多，还经常吐血。」
「她说现在都没人照顾她，她经常觉得冷。」
「倩倩她才25岁啊，怎么会患癌呢？」
他说得字字泣血，像是失去了珍贵的宝贝。
而我，他的合法妻子，就坐在沙发上听着他对另一个女人的担忧。
「贺昭。」我打断他，「该睡了。」
许倩很可怜，但是如果我继续听着贺昭说这些。
我会觉得我是可怜的、可悲的。
贺昭也反应过来和我说这些不合适，讪讪地住了口。
睡前贺昭和平常一样帮我按摩，但是动作漫不经心。
直到一通电话打来，是许倩。
贺昭的手瞬间收紧，抓得我有些疼。
他抓着电话走到外面，脚步匆忙，像是怕错过什么。
今晚我们是背对着背睡的。
前半夜他都在翻来覆去地没睡着，我也没睡着。
小腿肿痛，耳边衣被摩擦的声音也太吵。
吵得我心烦意乱。
模糊睡去前，我听到旁边的贺昭长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贺昭跪在我面前，把手搭在我膝上红着眼恳求我。
「晚晚，求你给我一个月时间。」
「倩倩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活了，我想……陪她这最后一段时间。」
我将他放在我膝上的手拉到我的孕肚上，语气淡淡的。
「贺昭，那他要怎么办呢？」
距离我的预产期，也只剩一个月了。
03
「晚晚你放心，宝宝出生那天，我也来的。我肯定会见证宝宝的出生。」
贺昭垂着头，声音低沉。
我没有回应，他又补了一句：「晚晚，死者为大。倩…许倩真的只剩最后一个月了，她说她最后的愿望就是和我一起度过。」
「她只有我了。」
贺昭的声音里能听出他对许倩的心疼和珍视。
一点做不了假。
「怎么过？像一对夫妻一样吗？」
他愣了一下：「怎么可能？我和你才是夫妻。」
我看着他怔愣的脸，心里很痛。
贺昭站起来将我抱进怀里，安抚我。
他一字一句地说，他是我的，贺昭是林晚晚的。
九个月的肚子太重，我有点堵得难受。
我问出了一个有些尖锐的问题。
「贺昭，如果我们的宝宝出生那天，许倩死了，你会选哪边？」
这个问题并不恰当，但我还是问出口了。
我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耳朵能将他的心跳声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我能明显感到贺昭身体的僵直。
猛烈的心跳快让我头晕目眩。
贺昭抓住我的双肩，把我扯出了他的怀抱。
「晚晚，你怎么可以问出这样的问题？倩倩还没死，你就要咒她吗？」
贺昭神色阴沉，声音里压抑着极大的怒火。
我没有这样的意思，我只是看看，在贺昭心里的天平里，我和孩子到底是什么分量。
而他刚才的答案，完全没有提到我们的孩子。
贺昭像是认定了我是个心思恶毒的女人，对我冷了一张脸。
「晚晚，我是因为尊重你才会征求你的意见的，我甚至已经跪着求你了。」
「你为什么不能换位思考一下？你可怜一下倩倩行吗？」
因为她要死了，我就要把我的丈夫借给她吗？
凭什么？
贺昭推开我，冷冷地看着我：「我们都冷静冷静吧。」
他转身就离开，没有任何留恋。
「贺昭，你回来！」我大声地喊他，甚至声音都有些刺耳了。
可他没有转身，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消失。
一道重重的摔门声彻底隔绝了我们两个。
那一声巨响，吓得我心脏几乎骤停。
心脏传来的痒麻感逐渐向全身蔓延，一直汇聚在我凸起的腹部。
我压着身子抱着肚子，喃喃自语：「没事的，妈妈还在。」
04
我给贺昭打了无数个电话，他都没有接。
我在沙发上等了他一整晚。
他还是没回来，但是一向不喜欢我的婆婆来了。
她带了不少补品来见我，显然是做足了当说客的准备。
「晚晚啊，我听贺昭说了许倩的事。妈也不想委屈你，但你看倩倩确实没多少时间了，要不你就松松口？」
「妈，这样算什么？我把我老公借给了她？」我的内心不满。
「你这说的什么话？只是让贺昭照顾她一下，倩倩这孩子之前和贺昭相处得挺好的，最后这段时间你大方一回怎么了？」
「贺昭怎样都还是你的丈夫啊，你怎么那么斤斤计较？」
婆婆这样说着，眼睛里带着嫌恶。
「我家贺昭怎么遇上你这么个蛮不讲理的。」
贺昭他妈一直不喜欢我，她觉得我配不上贺昭。
但贺昭每次都在我们之间做中间人，每次起了争执，贺昭都会站在我这边。
他说：「你嫁给了我，我当然要站在你这边。」
他知道我一向讨厌和婆婆交流，所以搬离了婆婆家附近那套房。
他都知道，但是他还是找来她做说客。
说客的态度，一方面也代表他的态度。
「妈，你别说了，我再想想吧。」
整晚没睡，我的脑袋发晕，也不想和她再周旋。
婆婆走了，家里又只剩了我一个人。
我在床上胡思乱想着。
甚至在想：要不就答应贺昭吧。
一个月和之后的一辈子比起来，似乎也没什么。
和一个快死的人，有什么好争的。
我摸着孕肚，尽力说服自己。
反正贺昭说，他是林晚晚的。
就一个月，只要一个月。
睡醒发现有一条好友申请，是许倩。
【晚晚姐，谢谢你！】
我没有通过那条好友申请，我受不起那个谢。
闺蜜陈娅安给我发了微信。
【晚晚，你什么时候还和贺昭拍过这组婚纱照？我怎么没印象。】
【好家伙，你们两个还藏了四年啊？】
我疑惑：【？什么婚纱照】
她给我截了一张图，是贺昭的朋友圈。
发了九宫格的婚纱照，有牵紧的手，交错的脸，站立的背影，没有一张是正脸。
但我认得出，穿着洁白婚纱的女人是许倩。
我看着九宫格中间的那张双人背影，只觉得恍惚。
这张照片确实很像我和贺昭的结婚照。
不过，当时我和他是拍得正面，两人脸上都是幸福地笑。
在镜头之后，贺昭和许倩，会不会笑得更幸福呢？
评论里，一群人都在表示羡慕。
【你小子，结婚都四年了还要炫婚纱照！】
【狂屠单身狗！！】
【贺哥和嫂子真是恩爱啊，结婚四年依旧甜蜜。】
很多条评论，贺昭却没有回应任何一条。
我拿出手机，点进贺昭的朋友圈。
如我所料地没看到这一条。
贺昭把我屏蔽了。
心脏似乎被一只手紧攥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向下淌。
05
我通过了许倩的好友申请。
第一件事就是点进她的朋友圈。
和贺昭的九宫格一模一样，文案是：愿望实现了！
我继续往下翻，看到了她的愿望清单。
十几个愿望里，第一条就是：和喜欢的人拍婚纱照。
她确实实现了。
我把那十几个愿望都看完了，都是极亲密的事情。
有一个愿望是，和喜欢的人一起坐摩天轮，在最高处相拥。
很浪漫的一件事，我曾经也想和贺昭一起这样。
但是他恐高。
当时他白着一张脸，抬头看摩天轮最高处再看看我：「晚晚，太高了，我们换一个玩吧。」
我嘲笑他，然后自己坐上了摩天轮。
我在最高处压低身子给贺昭拍了一张自拍，让他看这上面的风景。
「我帮你看了！」
贺昭把下了摩天轮的我抱在怀里。
他眼睛很亮，眼里是化不开的喜欢。
我当时想，这样也很浪漫。
其实我也有一点轻微恐高，下来时还有些头晕，想吐。
但是看着感受着贺昭的欢喜，我只觉得开心。
贺昭，他会和许倩一起坐吗？会和许倩在最高处相拥吗？
我想象着那样的场面，只觉得胃里有些发酸。
我快步走到卫生间，忍不住吐了出来。
很久没吐了。
孕吐最严重的那几个月，贺昭总是在我背后为我轻拍着背，递来一杯温水。
现在我只能拼命压制着喉间的异物感。
我看着呕出的秽物，心里想：太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