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了死者身边的雾生,呼吸尚未均匀,未曾长久休息过的身体有些吃不消,那双早已熬红的双眼深深凹陷,仿佛要生进骨头一般……然而现实却容不得她做出任何回应、有任何回响。只能像是逆来顺受一般,接受不断的来回奔波、不断的精神摧残。
霎时间,雾生有些体会到了原木一直以来经历着的痛苦和折磨!那种肉体上带来的无力感,轻微的眩晕感将整个人的肌肉和骨骼都浓缩成一处,扭曲盘旋……那种类似悲伤一般的打从心底里生出的皱缩成一丝的瘙痒,那种来源于失重感的恐惧……难以忍受的苦楚!
调整了呼吸,抛却了眼中若有若无的漆黑迷雾。雾生这才真正看到了眼前这具和之前的第一具尸体同样惨不忍睹的尸体。不由皱了皱眉头,在心底悱愎蛇崎的验尸手法与她的身份职业简直如出一辙,都是那样的暴力,那样的翻脸不认人。
雾生很难判断自己还是否能找到那样的线索,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能否在这如同挂起来的火腿一般的尸体上找到任何痕迹。但是无论断案还是人生,总归要尝试一番的。雾生微微产生了些许呕吐感,这让她大感意外:见识过多少尸体了,目睹过多少死亡了,可是事到如今,竟然还会因为死者的尸体而产生呕吐感,这样的感觉……久违了……或者说……想起来了啊……
尸体身上的睡衣并未被脱下,而裤子还是平日穿的正装裤子。这让雾生大感意外。或许是在心底里认为原木还抱有对死者的尊敬吧,雾生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无奈地摇摇头,却是小手一挥,将尸体身上的睡衣直接解开了。由于那套睡衣是纽扣类型的,解开双手的纽扣部分非常花时间,虽然花了一部分时间,但还是被彻底扒了下来。
不被配合的行为,雾生是第一次做,此时光洁的额头上早已有了细密的汗珠,一楼尚未被扑灭的火炉,每日藤野还是忠实的点燃火炉,温暖整个一楼,就像是以前一样。这仿佛就是藤野的习惯,但是只要是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藤野故意在找以前的感觉!他想摆脱这样的梦魇束缚!
脱下睡衣,雾生看着死者的手臂,有些说不出话来。那里,有着明显的红色纹路,或者说血液淤积!如果说这样的血液淤积只是死者死亡之后的固有现象,雾生自然能一眼辨认出来,可是现在死者手臂上的血液淤积,明显成为了大约一指粗的线条状,或者说……用勒痕来形容会比较好!
死者生前应该被绑起来过!可是这就不正常了!还是之前的那个问题,死者的挣扎问题!死者为什么不挣扎?生前捆绑的话,死者没有道理不挣扎;可是如果是被巴比妥安眠了或者早就死了,凶手也就没有必要将死者绑起来了!这样的捆绑到底意味着什么?捆绑有什么必要的吗?
现实如同一团浆糊一样,像是重拳一般直直落在雾生的心头。那种纠缠不休的感觉,让雾生非常难受。明明已经忘却一切去破解这一次的案件了,却再一次进展缓慢……自己做出的抛弃和牺牲,真的有必要吗?雾生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了。
脑海之中闪过的瘦削身影让雾生小小的吃了一惊。原木的细节观察能力,此时成为了雾生迫切渴求的东西。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如此依赖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在侦探界的籍籍无名之人!但是……不可否认,原木拥有的细节观察,雾生自认为还没那个能力拥有!而此时最为关键的线索出现,逻辑推理的涵盖面实在太广大了,若要一个个排除所有的可能性,不知道要用多久,原木的存在是关键的!
可是现在……便是物是人非了……
雾生咬了咬牙,重新投入调查。此时她的脑海中有一个最为直观的想法:捆绑这样一种行为的主要运用途径究竟有哪些呢?
恐怕能用得着捆绑这个行为的,要么就是像大多数犯罪一样,限制人身自由用的;或者还有像少部分犯罪一样,用以充当凶器使用的;或者……用以捆绑某样凶器或者物件;或者……用以制造机关……在犯罪案件之中,捆绑能够涉及到的范围估计就是这些了!那么这一次的犯罪呢?捆绑——或者说绳索——又在这个案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呢?
限制……制造……捆绑……排除……否定……可行……
莫非……难不成……这个捆绑……这个绳索的作用是……那个吗?如果是这样的话……糟了!毕竟是外人来的,这个环境,这个宅邸根本就没有多少了解,如果说凶手想要下手处理的话,或许没有那么困难!毕竟在这里的人,除却初来乍到的我和原木,还有蛇崎小姐木小姐之外,所有人都对这里有清晰的认识……谁都有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这么想着,雾生顿感头大。头一回,连死两人,自己却一点正经的方向都没有!自己只能在案件的边缘盘旋环绕,却永远无法深入这个案件!自己没有任何怀疑目标,自己没有办法破解奇怪的违和感,甚至没有办法破解两个空间扭曲转移的问题!这些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泥沼一般死死的纠缠住自己,毫无生机的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如果自己的推断没有错的话,至少自己还是有一定的调查方向的……或许,可以去找一下较为中庸的人进行询问……或许会有什么别样的发现吧……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雾生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死者那条受伤的手臂上原本进行了两次应急处理之后的夹板和绷带全部没了!留下的只是堪堪处于稳定状态的手臂。若不是肌肉僵硬肢体僵直,估计死者的手臂会再次呈现出折断的样子。凶手还取走了死者的夹板和绷带?
夹板和绷带……凶手又为什么处理掉了这些东西呢……不!总归不可能是死者自己丢弃的这些东西,他知道自己的手臂没有办法痊愈,除非去医院继续进行进一步处理,否则一定无法好转,他不会取下这些应急处理的东西!那么就是凶手取下的……凶手取下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死者携带了这些医疗的用具,究竟会对凶手的犯罪带来什么影响呢?
更让雾生在意的是,第一件案子里,死者无故失踪的羊毛呢外套至今都不知下落,这又是否在这第二起案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呢?一切……只有等到询问他们……才能得到答案了……
……
与此同时,原木方面。终于一行三人赶到死者的房间,那里的房门被雾生打开过,因为激动的冲了出去,所以雾生并没有关上门。原木一行三人进入房间,扑面而来的气息,是猪木的气息,是那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的气息,是让人悲痛欲绝的气息……
原本一条鲜活的生命,原本那样高大的人,此时却成为了远离尘世的亡魂,死亡头一次这么近过!而偏偏是这样的死亡,才让人感觉非常古怪。
整起案件看上去非常简单,甚至就好像是劣质的玩具一般,但是真正让这个案件变得扑朔迷离的,就是那些奇妙的违和感还有空间扭曲的异常!而这,也将成为一切案件的突破口!
原木满怀着希望来到死者的房间,希望从这里找到一些能够解释清楚死者身上谜团的东西。再不济,能够找到些什么,缩小嫌疑人的范围,也未尝不可!
三人在房间里搜寻起来,渴望着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原木来到死者的卫生间。这里原本大门紧闭,卫生间几乎成为了密闭空间。原木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推门而入,却发现卫生间还是那样的卫生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没有开灯、没有开排气扇,这里几乎就是一处废墟一般,像是被人遗忘的地方一样。
原木狠狠吸了几口气,也并未感觉到不妥。来到浴缸旁边,伸手轻轻摸了摸浴缸内壁,内壁上并没有水。原木又伸手摸了摸淋浴头下的地面瓷砖,并没有潮湿的感觉。又摸了摸牙刷、毛巾、浴巾,都是很明显的干燥,并无其他怪异的地方。
原木伸手在水龙头处接了一抔水,淋在了镜子上。水珠快速滑落,在镜子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水痕,没有任何滞留……
正是这样的平常无奇,却让原木彻底拧起了眉头。他怎么也不敢相信死者的浴室里面竟然什么异常都没有,甚至一丝一毫的古怪之处都没有!然而这才是这个地方最为奇怪的地方!如果说,这个地方是正常的情况,那么死者的尸体情况就有非常大的问题。
至少……不应该是那个样子……
那么……就是凶手让死者那个样子的了?可是……那个样子又有什么必要吗?还是说他必须要借助那个样子才能完成什么阴谋诡计?
暂时想不明白的问题,原木并不打算细想,他也相信,终归会有拨云见日真相大白的时候。
“少爷……”耳边突然传来的湿热,差点让原木当场崩溃,猛地一回头,笑眯眯的蛇崎就这么微微弓着身子,笑道:“我有点小发现,不知道是不是你想搜查的那个?”
“你……”原木捂着耳朵,近乎骇然,想要生气,可是面对那张笑容可掬的脸又生不起气来,只能一垂肩膀,像是破罐子破摔,认命一般:“说吧……”
“按照之前我在藤野先生那边的了解,还有刚才木小姐对我的交代,他们一致表示这宅邸的规矩,是每一天的早晨,所有的房间内部将由佣人们整理好。而刚才经过查看,死者的床铺非常平整,几乎没有被人动过,也就是说,死者在死之前应该没有上床准备休息。再加上刚才木小姐的查看,死者的房间钥匙并没有在房间内,而在尸体身上我们也没有找到钥匙之类的东西,所以怀疑,凶手拿走了钥匙。”蛇崎慢慢悠悠的说出了发现。
“没有钥匙?”原木微微楞了一下:“竟然没有钥匙……也就是说……第二个现场,也遗失了某样东西。第一次是羊毛呢大衣,第二次是钥匙……”原木轻抚下巴,苦思冥想。
木一一此时走进卫生间,举起手上的笔记本,上面写着:“查过了,没有任何发现,没有绳索、没有任何长条状物品,也没有可以进行搬运的物件。”
原木微微点头,看向门外:“看样子,得去好好问一问……当家的了!”
说罢,三人便浩浩荡荡着,出发前往所有人聚集着的娱乐区。
……
到达娱乐区的时候,眼前的一幕非常令人惊讶。明明是绝境的环境,但是所有人都好像忘记了曾经的恐惧和害怕一般,在炎生的带领下,领来了一些实验设备和工具,就这么在娱乐区狭小的空间内做起了实验!每个人都在行动,没有一个人闲下来的,而炎生则亲自操持现场秩序,使得几个实验井井有条。虽然炎生的腿脚不方便,但是在这个层面他几乎无可匹敌。
看到原木三人前来,炎生连忙操着轮椅缓缓来到三人面前,那张烧到狰狞的脸微微扯出一个弧度,沙哑的熟悉声音再度传来:“原木先生,你们回来了啊……是有了什么新发现吗?需要询问我们吗?”
“是的炎生先生。坦白来说,是想问问您!”原木点点头,轻柔的道。
“哦~是这样啊。呵呵~只要是我知道的,自然可以回答,你们就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炎生呵呵的笑着,扯了扯盖在腿上的毯子,缓缓躺倒在轮椅上,等待原木的提问。
“请问……”
“请问这个宅邸之中,有没有什么足够支撑一个人的重量,并且还可以自由活动的机械装置或者用具?”雾生突然出现在原木的身边,一脸清冷的看着炎生。
从一楼上来,多花了些时间,雾生此时的额头上也有了一些细密的汗珠,但是她根本顾不上擦去,只是看着炎生,仔细问道。
原木惊讶的看了看身边的雾生,微微叹了口气,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炎生。
“能够运人的东西?机械装置?用具?这种东西……恐怕图书馆会有吧。”炎生仔细回忆了片刻,认真地回答道。
“图书馆?”雾生和原木二人都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他们可根本不知道这地方还隐藏着一个图书馆啊!
“是的,在生活区的另一面,和客房区域相对应的部分,那个地方有一扇雕木大门,你们进去,就可以看见我的私人图书馆了。那里有运书用的小推车,也有足以支撑一个人重量的带小轮子的楼梯。你们可以去看看。呵呵~我叫藤野带你们去吧,你们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他。自从我的腿不能走了之后,就是他一直在帮我打理图书馆的。”炎生笑了笑,叫来了藤野。
“谢谢您,炎生先生!”原木和雾生一同道谢,正打算离开,却不料炎生却叫住了两人。
“孩子们,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也不知道你们和猪木君之间的矛盾从何而来。但是无论是为了真相而探案,还是为了公正而探案,至少此时你们的目的都是为了寻找真相。你们以不团结的姿态面对这起案件,你们的排斥,只会成为你们行动的绊脚石啊!既然都是为了寻找真相这样的一个主目标而行动,还是重归一体的好吧?毕竟那样,对于你们侦探来说,也是最好的结果吧?”炎生只是微笑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那双饱经风霜的浑浊眼睛,头一次如此澄澈……
原木和雾生都没有回话,只是一起向炎生微微鞠躬,便拉着藤野,一同赶往了生活区二楼的另一头——图书馆的所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