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假使我真的如你所说,用了踩油漆桶的方法爬上了房顶,从烟囱下到洗碗房,并且雨村不会因为我的到来而感到惊讶,那么我倒是想问了,我应该怎么把她带走呢?如果说你之前的推断说明白了,我是借助油漆桶才能勉强到达房顶的,那么现在多负重了一个人重量的我,又该如何借助油漆桶上到房顶呢?我是否能在高压下还跳这么高呢?”真田并没有认输,而是继续嘴硬着寻找突破口。
“果然如我所料,你果然会提到这一点。”但是雾生并没有如想象般的那样苦恼,甚至连因为真田的反击而出乎意料的皱眉都没有,只是浅浅一笑,微带不屑。
“你说什么?你早就料到我会这么说吗?”一瞬间,真田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当自己的思维能够被洞察时,她才察觉出来,原来建立在逻辑之上的侦探们是有多么可怕,那是一种近似不科学的全知全能!
“确实如你所说,如果说你仅仅是现在的体态和轻盈的体重,的确可以借助一些垫脚的东西轻易爬上四五米高的墙体,但是如果你又背上了一个近似一百斤的物体,这绝不是简简单单的重量增加,这更是意味着你的弹跳力和耐力的减弱,这样的情况下你要跳四五米,显然是不现实的。”看到真田反映的雾生微微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其实不在意真田的反应。
“那你为什么还要说我才能做到这一切?这是没有道理的!”真田没有就此认输,一听到雾生无法通过这个锁定自己的作案手法,便重新硬气了起来。
雾生却是一副诧异的样子,竖起手来在真田眼前微微晃悠:“真田小姐,我希望你没有在做梦,得要打起精神来听我推理呢。仔细想一想,你还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眼看真田还是一脸懵逼一头雾水,雾生也只能深深叹口气,无奈的自顾自推理道:“好吧,你不懂,那就我来说——死者当时不可能清醒,否则一定会反抗凶手的束缚和攻击,那么凶手当时处理的死者我们完全可以看作是一样近似一百斤的物体。既然你背着死者没法跃上四五米高的墙体,那么就证明如果里面的人想要出来,就不能背着死者。也就是说,凶手并不是靠背这种低端的方法将尸体运送到室外的,而是另有他法,比如绳索之类的。”
“你!”真田猛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雾生。在她眼中,这个原本只是稍稍有些孤僻的女孩,在这一瞬间突然变得很陌生,很朦胧,让她有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而你在杂物间中拿油漆,其实是进出存放绳索的杂物间的最好借口。甚至于你将整捆绳索带出去都不会令人感觉奇怪,毕竟用以隐藏绳索的方法很多,缠在身上是一种方法,当然,藏在你的油漆桶里也可以。”雾生静静地盯着真田,似乎这样做就能够将其看透一样。
谁料,真田噗嗤一笑:“雾生小姐你说笑了。首先第一,杂物间这个地方,除了没有工具在里头的雾生小姐你本人还有原木先生之外,我们整个地质考察队的成员都进去过。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个矢泽先生,既然雾生小姐推断矢泽先生早就死了,被泷口杀了,我就没说他了。如果说我们都进去过杂物间,雾生小姐凭什么锁定带出绳索和油漆桶的人只有我呢?第二,将绳索藏在油漆桶里,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无论如何,沾染到的油漆都会在那个洗碗房留下痕迹,你们二位在洗碗房,有发现油漆的痕迹吗?”
雾生仍然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只是冷淡地坐到一边,慢悠悠的道:“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吧。首先,那是洗碗房,不是卧室。那里到处都是水,想要冲洗干净残留下来没法干透的油漆,想必很容易吧?其次,你的第一个问题,确实如你所说,谁都可以带出绳索和油漆桶,但是请千万别忘记了,杂物间是在大殿里,大殿的百十双僧人的眼睛,可不会骗人。”
真田继续追击:“这份工作可是住持他们安排的。如果说我分配不到刷墙的工作,我也就没有资格去拿油漆桶了,那我的计划还能否实施呢?所以说,你的推理仍然站不住脚跟!”
雾生摇摇头:“不,这反而是你最想要的结果。你会以自己身体不适,加上你发现了客房区域外侧的墙体粉刷不到位为理由,毛遂自荐去刷墙,这不仅能够帮你塑造出你虚弱不堪的假象,更能让你完成犯罪。可惜的是住持直接将这样的任务分配给了你,你制造虚弱假象的想法泡汤了,但是能完成犯罪这个目的,才是你的主要想法。所以,其实说破天,你一旦也不亏。”
“等一下,雾生同学。如果说有了绳索,凶手应当如何操作?”原木有些不理解:“如果在已经可以被算作物品的死者身上绑绳索,死者是不会配合的,那要如何保证绳索牵引的顺利进行呢?”
雾生看着原木,有些吃惊:“你这不是知道了凶手的操作吗?如你所说,凶手是借助绳索来牵引死者的。凶手可能是将绳索套在了死者的身上,然后等自己重新回到房顶后,再通过绳索牵引的方式将死者带到房顶上去。当然绳索捆绑的位置很关键。如果捆在腹部,死者的身体难免会因为重力横置过来,烟囱的宽度就容纳不下了。所以我想凶手一定是将绳索捆在了死者的腿部或者手部,这样因为重力影响,死者就会竖直过来,方便地通过烟囱了。这一点,从我们当时接触到死者的尸体的时候进行的简单调查可以看出,死者的手腕处有明显的淤青和皮肤下陷,我想应该是绳索捆绑留下的痕迹吧。只要找到尸体仔细查看一番,就会真相大白的。至于油漆桶的回收,也可以用绳索。”
“按照你的说法,为什么凶手非得是我呢?最近因为暴雨将歇,气温仍然没有回升,只要把绳索捆在身上,然后多穿一点衣服,不一样看不出来吗?为什么这个凶手一定得是我?”真田还是不满足这样的结果。
“泷口先生,不如我来问问你,你觉得死者的死因到底是什么?”雾生突然询问泷口,差点让泷口吓了个半死。
早就已经认命,瘫坐在一边的泷口眼看还有自己的事情,连忙回忆了片刻,便说道:“不是尸体当时身上插着的斧头吗?那玩意儿不是给了雨村致命一击吗?”
“那是推测。在没有专业仪器和手法的推断下,绝无方法百分百确定死因。但是我得告诉你,死因绝不可能是那把大斧头砍在胸口的那一下。”雾生摇了摇头。
泷口赶忙坐直身子,很是惊讶:“您是说,没有过量喷出的血迹吗?确实……我们搜遍了整个寺庙的每个角落,都没有发现血迹。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难不成凶手是在什么可以清理血迹的地方杀害的死者?比如有水的地方?”
“如果你没有落到现在这般田地,一定可以凭借聪明的头脑有所成就。”雾生深深叹了口气,只能继续道:“没错。正是如此。我们始终没有发现大片的血迹。哪怕人死之后插上大斧头,也足以出血。那么血迹到底在哪里呢?其实当我们知道死者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会出血的时候,就会去主动找血迹。而从凶手的动向和安排来看,要杀害死者,引导我们发现尸体,之后转移尸体,凶手的行程很紧密,他究竟是否有这个时间处理血迹呢?快一些的方法,就是如同泷口先生说的,在有水的地方杀害死者,之后用水冲洗。有水的地方,除了洗碗房,还有浴室。洗碗房一定不是案发现场,这是已知的,而浴室在较远的位置,潜入过去会惹人怀疑,更何况,当时工作的时候,有人在浴室,死者无法搬进去。那么就只可能是另外一种情况,其实有血迹,只是我们没有看到罢了!”
“这怎么可能?血液不可能看不到啊!”原木非常惊讶。他只知道凶手如何可以不留下血迹,但他从来没想过凶手可以隐藏血迹。
“隐藏的方法,消除、隐蔽、视觉差和遮盖。你觉得,哪个比较可能呢?”雾生询问原木。
原木微微回忆了一下:消除血迹已经被排除,隐蔽的话不可能,已经找遍了寺庙了,哪怕是根头发也该找到了。视觉差……分散注意力吗……无法佐证啊……遮盖!等一下!遮盖?
“杂物间的……”
雾生拍了拍手,赞许地道:“对。杂物间满地的油漆,其实让我很怀疑。我在怀疑为什么油漆会泼洒这么大一片。真田小姐,你没使劲的状态下可以把泷口先生锤出去好几米,你之前说因为没提起来才泼洒了,我不信。最关键的是,如果真是无意的,你的反应应该是赶紧扶起来,那么油漆泄露,就不会有几乎整个杂物间地板这么大的范围!最为重要的是,你明明说了你被带倒在地,为什么你当时换下来的衣服里头,裤子上没有一点油漆,只有衣服上有?”
真田低垂着头,冷汗直冒,不敢说话。
“对了,你根本没有被带倒,所以裤子上才不会沾到油漆,而油漆过分的范围,让我怀疑你是故意打翻的油漆,而油漆的作用,再结合一直找不到的血迹,我差不多能明白,地面上原本有的是什么了!”雾生的鹰眼,死死盯着真田:“没错,你将死者带出洗碗房后,就是通过杂物间的窗户回到了杂物间,在杂物间杀害的死者!难怪僧人们说没看到你有奇怪举动,因为你完全可以不经过他们的视线,就直通洗碗房,跟后门一样。这也就是整个回避所有人耳目的不可能犯罪的真面目!”
“一派胡言!”真田浑身颤抖,做着最后的挣扎:“就算按你这么说。我能做到这一切,可是别人就做不到吗?而且你还有几个最大的问题没有解决!第一,我没法将尸体在杂物间杀害后当着众人的面将尸体搬走!第二,尸体是没法进入雨村的房间的!因为那是个密室!”
“所有的问题,都是有解的。你做得出来,就证明一定有线索能证明!”雾生目光如炬:“我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尸体没法进入房间。这其实非常好办。因为你的工作,你可以绕着客房区域转,也没人能发现你的小动作。而你只要将尸体带到死者房间的窗外,你就有办法将尸体放进房间!尸体陈列的床,就在窗户下方,想要将尸体放进去,特别容易。”
“这怎么可能!你是说我通过那种有隔断的窗户将尸体送进去的?不可能!”真田像是疯了一样,呵呵冷笑:“那个隔断顶多通过一个头加一个肩膀,不够宽也不够大,一个人是根本没办法通过的!”
“对,一个完整的人是绝对没法通过的。可你自己也说了,这个隔断,不是能通过一个头加一个肩膀吗?这不是……还挺宽敞……的吗?”雾生的眼眸之中,浮现一抹悲哀。
“!”真田的脸色,瞬间变得晦暗无比。
“原木君在客房区域外寻找本不存在的血迹的时候,有了一个独特的发现。当他在搜查的时候,难免的会伸手去扶住墙壁查看墙面的角落。由于温度回升的关系,加上有一定的运动量,他出汗了。所以他下意识的去擦汗,之后继续搜查。事后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弄得自己满手的油漆,脸上却一点也没有。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染上的油漆呢?一定是在擦汗之后,因为他的脸上没有油漆!而他在擦汗的时候,扶着的墙面,是你负责的那两面墙面中的一面。而他的双手染上了油漆,扶着的,是之前僧人们负责的那一面墙面。所以,你明白了吗?”雾生眼中的悲哀神色,越发明显。
“因为下雨的关系,油漆擦到墙体上,很难就此干掉,所以重新粉刷墙面的油漆,应当在水汽的影响下尚未干涸。所以我抚摸僧人们负责的墙面的时候沾染了油漆。但是为什么,更晚动工的真田小姐你负责的墙面的油漆,却已经干涸了呢?我只能在当时怀疑,这面墙体,早就被刷好了,甚至比僧人们刷墙的时间还要早!可是那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在那之前真田小姐你不在这里,如果有两面墙被刷了,僧人们不可能发现不了啊!我只能判断,那就是本来需要更换的,早年上过漆的墙体。”原木的眼中,也满是悲哀:“主持和方丈当时强调过,墙体是木质的搭砌结构,靠拼合形成墙面,原本就是一块块的木板。这样的结构很巧妙,也很简单。之前跟大家坦白过了,我和雾生同学,是被邀请来,见证所谓的黑崎家观察活动的。寺庙一定要抢夺这一份善款,和他们为了善款不断央求我们的表现,我们判断其实寺庙因为花钱如流水,早就没什么钱了。事后被证实之后,我们在怀疑,为什么寺庙没钱了,还能有能力修缮墙面。”
雾生接过话头,继续道:“后来我们猜到了一种可能:这样巧妙的墙体结构,莫非寺庙为了省钱,将所有的墙体拆卸下来,翻转一面之后继续使用了?这样一来就只需要花费油漆钱,就可以重新装修墙体。如果不是原木君身上的油漆痕迹产生天差地别,我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怀疑。因为真田小姐你负责的墙体干得太快了,我只能判断,那是以前旧的粉刷墙面,所以才顺着逻辑想到了这样的可能性:你也知道寺庙没钱,你甚至知道客房区域的墙体装修,就是死要面子的将墙体翻转过来安装上继续使用。就像中国的那个和珅翻转玉砖坑皇帝银两,刘墉反穿官袍的故事一样。所以你便将计就计,制造了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你可以用粉刷墙壁为由,说自己没有时间杀人,实际上,你可以借此,完成任何事情!也就是说,你根本不需要刷墙,仅仅只用将墙体翻转过来,就可以得到粉刷完成的墙体。那么我倒是想问问看,真正被用掉的油漆,到哪去了?你用这些东西,干了什么?”
“莫非……”泷口也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不由得不寒而栗,他终于发现,比狠,自己真是孩子水平。
“你为什么还拎着油漆桶四处乱跑,你为什么还要用刷油漆来当借口?纯粹是因为,你可以借此,完成那个密室!”雾生指着真田,厉声喝道:“你真是狠毒!整个的尸体放不进去,你变将尸体分成足够通过窗户隔断的小块,一块一块摆放进房间的床上,甚至还在床上准备好了衣服,故意制造尸体尚且完整的假象!如果说我们当时在验尸的时候动作能够大点的话,说不定我们就能发现尸体已经被分割开来的事实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着急将尸体转移的原因,因为你不想我们发现尸体被分割开了。因为一旦发现,你制造密室来隐藏手法的手段就会完全穿帮!”
“所以!为什么在杂物间杀了人的真田队长,还能掩人耳目的将尸体带出来,只是因为,她将尸体切成了小块,通过一桶桶的油漆桶,带到了外界?”泷口浑身发抖,全身冰凉。
“这也就是为什么杂物间的地板被泼了这么多的油漆,因为分割尸体和杀死死者的出血量,是两个极端。那么,现在,真田小姐,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雾生推理完毕,看着沉默许久的真田,再次厉声喝道。
真田,随着这一声咆哮,缓缓抬起头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