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起案件,其实来得莫名其妙,我们根本不知道猪木先生会死。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我们下意识地觉得凶手穷凶极恶,会去杀人,但是内心中那可怜的侥幸总会说服我们去相信那个‘凶手只会杀一个人’的苍白无力的想法。更何况,在我们的心目当中,足足有将近两米高,身强体壮的猪木先生,我们根本不会想到在我们之中有人可以杀掉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而正是这样的想法,害死了猪木先生。”雾生的陈述并没有结束。
“雾生小姐,你的意思是说……因为俊君他也是这么想的,认为凶手只会杀一人,而且对自己的身体拥有过分的信心,所以失去了警惕?”隆的脸色相当难看。
雾生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更正一点,那不叫过分的自信,那就叫自负。用词不必这么斟酌。如果想让我口下留情,就去跟猪木先生的尸体说话吧。”有些强硬冰冷的话语深深刺痛了隆的心。那种不想承认的事情成为现实的感觉,真的非常难受。
突然间,雾生话锋一转,继续陈述:“刚才隆先生的想法大家也听见了,事实就是如此。因为丧失了警惕心,所以猪木先生的死其实是可以预见的。只是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凶手的杀人顺序,或者杀人的逻辑,所以我们并没有第一时间联想到第二受害者是猪木先生,错失了良机。”
“其实这也不怪雾生小姐你们。你们只有这么点人,不可能保护所有人周全的。唉~只能怪猪木太不走运了吧……”炎生暗自叹息,被烧伤的脸微微皱起。
“笃笃……”木一一敲了敲桌面,她的笔记本上写着:“你们真的认为只是猪木先生的运气不好所以才遇害的?杀人的逻辑何在?”
连续两次,从两名侦探的口中提到了杀人逻辑,这不由得让神经不敏感的人们都警觉起来。
“莫非……是老夫的‘达尔文排序’?第一个死的是抽到‘生产者’,排名第一的镇内;第二个死的就是抽到‘一级消费者’,排名第二的小平……然后应该才是抽到‘二级消费者’,排名第三的猪木啊……然后就应该是抽到‘分解者’,排名最后的隆……可是……小平和猪木的死亡顺序不就完全反过来了吗?”炎生仔细推敲,却还是感觉不对劲。
“这一点,我们暂时不议,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来好好看看,这第二起案件的违和之处。”雾生却是摇摇头,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很明显,这个问题并不是现在应当讨论的东西。
重新将话题撤回到案件本身的问题和漏洞上,雾生仿佛就有了说不完的话:“说到头来,我们始终会发现,凶手在围绕着这宅邸的‘禁区’来做文章。也就是暂时到达不了的地方来做文章。首先最为明显的问题就摆在了我们的面前:那就是猪木先生突然从生活区神秘消失的问题。我们当时聚集在一起等待猪木先生一起吃早饭,可是猪木先生却神秘失踪。确认猪木先生失踪的人,是隆先生。所以如果隆先生不是凶手的话,就代表凶手将猪木先生早早的杀害,搬走了尸体。”
“我!我可没杀人啊!”隆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略带紧张和害怕的反驳,此时显得格外苍白无力,甚至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在这样一个人心惶惶,无法相互信任的地方,这样的一个空间,所有的辩白都显得如此无助……
“这个问题我们暂且不议。还是回到这个案件古怪的地方来。”雾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对重要问题避而不谈,实在是吊足了每个人的胃口。这种惶恐不安生怕说到自己,但是却又极为期待凶手被抓到的心情,这样的矛盾,让他们口干舌燥。
“我们暂且判断为凶手将猪木先生的尸体搬走了,但是无论搬运到哪里,尸体的本身物理性质是不会改变的,尸体最终出现在哪里,也是必须要凶手自己去搬运的,也就是尸体最终发现的场所。而这个场所,为什么我们一开始并没有想到,反而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生活区乱转寻找猪木先生呢?”雾生继续说道,并没有多少停顿。
“因为猪木先生并没有在生活区内,我们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误认为猪木先生还在生活区的某处闲逛,所以才没有找到猪木先生。”藤野赶紧接过话头,主动回答道。
“那么为什么我们会认为猪木先生还在生活区,而不是已经到别的地方去了呢?”雾生一步一步地,凑近藤野,那种压迫性的气势扑面而来,差点没把藤野吓趴下。
“因为……外头冰天雪地的,就算出去了,就算有办法出去了,又能去哪里呢?”藤野哭丧着脸,扶着沙发边缘努力稳定自己的重心。他已经被雾生压迫到无法支撑自己胖胖的身体了。
“不对,藤野!你说错了!雾生小姐的‘别的地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我想雾生小姐的意思,是办公区等我们身处于生活区就绝对接触不到的区域。”春日的眼中闪过一道锐芒,让人差点认为他根本不是一个年近耄耋的普通老人,而是一个看破红尘的智者:“我想,雾生小姐的意思是在说,在这个意思吧?”
“不会啊!我们只要打开双开大门,走过露天走廊,往那边一走,不就到达办公区了吗?怎么可能接触不到呢?”藤野还是没有明白春日的意思。
“生活区和办公区是两个独立的区域,它们之间是一个并列的关系,并不是包含关系,你在生活区就代表你一定不在办公区,你就永远也观测不到那边。而且更重要的是,雾生小姐说的重点根本就不是尸体所在的位置,而是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位置,尸体是如何到达那个位置的方法。这个问题才是关键!”春日目光如炬,将自己询问的目光投向雾生。
雾生并没有感到意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些隐晦的话语能够瞒得过经验老道的老人家,只是冲春日点点头,示意他的想法是正确的。
“这……这又是什么意思啊?”藤野还是摸不着头脑。
“就是说,明明这几扇双开大门都被你狠狠地关上了,甚至上了锁,钥匙只有一把而且被你贴身携带,生活区和办公区,以及它们之间相连接的露天走廊,这三个部分应该是彻底分离的,不可能有任何相互关联的可能性的,可是尸体却从完全密封的生活区彻底消失,出现在了和两个区域都完美隔离的露天走廊,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春日一巴掌扇到自己脸上。有这么一个脑筋不灵活的同事,他很难堪。
“对哦!我们去看的时候,双开大门还是上锁的,锁链也没有被弄断的痕迹,可是尸体就好像一阵青烟一样穿过了双开大门躺到了露天走廊里面!这太神奇了!”藤野终于反应过来。
“你们说的没有错。如此一来,我们就又能发现问题,两个完全独立的空间,它们之间相互勾连的可能性被完全排除,尸体像是无视了物理作用一般在空间之中来回穿梭!这之间的空间完全扭曲变形甚至彻底破灭了!我们根本想象不到凶手是如何做到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凶手一定有钥匙!”
雾生的目光重新归咎到藤野的身上……
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归咎到藤野身上……
“真的不是我啊!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藤野都快疯了,现在他终于知道什么叫怀璧其罪了。
“究竟是不是,我们暂且不议。”雾生继续卖着关子:“除了双开大门的问题,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亟待我们的发现,那就是雪地的问题。猪木先生的尸体最后的发现地点,是在露天走廊的正中心位置。已知没有人可以同时抓住两边的栏杆,也不可能有人会飞,同时两侧的建筑物不可能从楼上牵引绳子这些前提,我很想知道,猪木先生这么庞大的一具尸体,是如何被凶手搬运到走廊正中心,而且不留下一个脚印的!”
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大惊失色。没有人走在雪地上不会留下脚印,除非这个人会凌空而行。很明显,违反物理性质的事情常人做不到,再加上猪木这个人沉重的分量,究竟有什么人可以背着猪木,不留下一个脚印跑到走廊中心呢?这不可能啊!
“门是如何打开的?尸体是如何被送到雪地中而不留下痕迹的?什么样的人可以搬运尸体?而又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得到豹纹蛸的毒素?这些,就是第二起案件的违和所在。大部分问题仍然集中在空间的变换问题上!连续两起案件,空间的扭曲都在里面占到了极其大的分量。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善于玩弄空间呢?真是越来越让人感到好奇了……”雾生冷笑着,仍然将目光锁定在每一个嫌疑人身上。
“看样子,第三起案件,和空间的扭曲问题也有很大的关联了……毕竟……小平的尸体是在完全密封,就连我这个主人也进不去的房间里被发现的。”炎生叹息道。
“确切来说,小平小姐是死在里面的!因为她整个的死亡过程都被我在门外听到了,一清二楚。也就是说,凶手再度扭曲空间,将小平小姐和他自己一起转移到了那个房间里面,这在表面上来说,几乎是一种无视物理的方式,用‘魔法’来形容可能都不为过。”雾生叉起双手,使劲摇了摇头试图将当时的恐怖记忆清除掉,强行正色道。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还会相信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呢!”炎生对这样不符合科学的说法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雾生小姐,你总结了所有的问题,不会什么发现和进展都没有吧?否则你要我们所有人聚集于此,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确实,如果不是破解了这一系列的案子,知道了凶手的身份,或许我根本就没有这个脸面让大家聚集起来。接下来,我就要亲自带领大家,一起抽丝剥茧,揭开这一次的悬案的真面目!”雾生十分自信,微微一笑,重新站了起来,将身后的椅子放到一边去。
“首先,我们的关注重点,始终还是那样的问题:即凶手为什么要杀人,也就是动机。凶手的杀人,无论以什么样的逻辑和顺序来进行,我们都能从之前的三名受害者的身份作出一定的判断:由于佣人、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客人以及主人没有收到危害,而作为学生的受害者已经死掉了三人,我们可以论证为这是一场针对炎生先生心腹学生们的血腥清洗。而能够引得凶手杀人,无非财杀、情杀、仇杀、误杀、乱杀。从凶手杀人的尽然有序以及布置手法得精妙可以看出,凶手绝对不是漫无目的的杀人,他是有针对性、有目的性、有指向性地展开杀人行动的。因此我们排除乱杀、误杀这几项可能性。财杀的话,如果是我我一定会针对炎生先生,而不是针对学生们,因此排除。情杀的话,由于涉及到的死者有男有女,性别涵盖较全面,除非凶手胃口大开抑或双性恋,否则绝不可能是这样的动机,因此排除。只剩仇杀!而集中在所有炎生先生心腹学生身上的所谓的‘仇恨’,只有一个!”雾生环绕着整个休闲区不断踱步,绕过每一个人,就像鬼魅一般落地无声,游魂野鬼一般飘荡而过,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而雾生的话,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难道说……难道说……”所有人的脑海中,都回想起了那个事件!那个所有人都亲身经历过,都有着切肤之痛的痛苦回忆!那个哪怕就此死去也无法轻易忘怀的事件……
“雾生小姐,你的意思是在说,五年前的火灾事件吗?”炎生很是激动,但是因为双腿的关系,无法站立起来。
雾生轻轻偏过头来,像是呢喃一般:“五年啊……五年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原本自负跋扈的人消磨了斗志;原本的人声鼎沸成为了空旷寂寥;唯一不会变化的,只有那颗复仇的心!为了遗忘新又野家的惨剧,为了修补自身的罪孽,凶手不惜以鲜血为代价,誓要杀尽当年的始作俑者们。这不仅仅是为了怀念新又野家曾经的繁荣,那更是一种忏悔,对新又野家的忏悔,以及对新又野炎生本人,最大的忏悔!曾经的凶手,没能以自己的微弱力量拯救新又野家,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弥补过错,为现如今的新又野炎生先生、无法行动动弹不得的炎生先生讨回该有的公道!或许炎生先生觉得不必要,但是对于凶手来说,这就像他的使命一样,重要且荣光!”
“没错,你们都没猜错!凶手是复仇的使者!凶手这一次前来,只是为了收割人命来的!他是为了收割掉所有罪孽的灵魂,才守候在这里,等待着一年一度的,那些罪魁祸首自投罗网的时刻!”
雾生从口袋里翻出小平房间里搜到的那一封信,狠狠地拍在茶几上:“凶手,是来复仇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