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雾生和小平的房间,木一一仍旧因为刚才的发现感到心跳加速,之前的她,一直有一个没来得及说的想法,却因为这封信件的发现彻底点燃了怀疑。
那就是……新又野建生并没有死!他还活着!
不知道是他藏了起来,亦或是被人藏了起来——比如被炎生藏了起来,总而言之他并没有死;相反,因为五年前的火灾几乎毁掉了他曾经引以为豪的一切,所以他选择了报复。
对这个地方了如指掌、能够精妙的利用所有人的心理陷阱、拥有生物毒素杀人的能力,拥有行凶的充足体力和耐力,除去新又野建生之外,木一一再也想不到他人了。可是,问题也十分明显:如何证明建生并没有死、如何证明他是真凶,这才是木一一始终抓不住方向的。
建生从未露过面,一点马脚都没有遗漏下来,他是完美的犯罪者。虽说种种的疑点都预示了现场隐藏的巨大违和感,可是这样对建生的怀疑却加重了,反而对他的隐藏不利;如果凶手是他,他又为什么这么做呢?在这一点上,木一一还是没有发现。
不过……
木一一看向刚才被自己打开的雾生的背包,茶几上还放着一本被翻开了的《占星术杀人魔法》。
轻轻冷笑,木一一重新看向小平那终究没有人可以再度躺上去的床,心思微动。她也没有想到,能够在雾生的行李之中,而且是在雾生的小说之中找到给小平的信件。
从刚才的表现来看,雾生对此一无所知。长此已久的案件弄得她焦头烂额,她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翻动书本。如果说这是小平隐藏信件的方法,那只能说小平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
能够推测到雾生并不会去自己行李里面找属于嫌疑人的线索,顺势利用这个惯性思维,把跟自己相关的线索隐藏到雾生的行李之中,甚至豪赌一把雾生不会去或者没时间去翻书。这个小平不简单啊!
从书信上的内容,很明显能够得知是凶手寄给小平的,也就是说的确是小平隐藏的线索无疑。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将这信件交给雾生等人,寻求帮助或者保护不好吗?为什么要藏起来?
难道说小平擅自行动去找凶手了?就和书信上的一样,她真的去了死者猪木的房间和凶手碰头了?她为什么这么傻呢?明知道自己会被杀,却还要去见这些悲剧的始作俑者,这是怎样的心态?
木一一扭了扭手腕,决定在这里大肆搜查一番。或许……能够和死者镇内一样,找到什么日记之类的关键线索。整个房间,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这个房间顿时化身为惨烈的地狱,事实证明对自己的形象并不如何关注的木一一在毁灭形象这一方面绝对是一把好手。将这个房间往自己脑海中最为糟糕零乱的样子整,不到二十分钟,木一一便有些尴尬地重新回到了房间门口。
因为案件发生的时间点非常的诡异,所以今日的房间打扫工作被强制叫停,所有的痕迹和线索才能够避免被抹除。事实证明这的确很有用,在床头的角落里,还真被木一一拽出了一本笔记本。那本笔记本的材质非常粗糙,而且已经写满了东西,似乎是以前写的日记,并不是现在的日记。
木一一轻轻翻开,纸张的磨损程度的确很高,看日期应当是四年前的笔记本。小平为什么把四年前的笔记本带到这里,木一一当然不知道,所以她决定好好看一下这本日记本,寻找一下原因。
里面的内容,多半是无病呻吟,亦或是一些小型生物研究的结果发布,还有属于小平情窦初开的恋爱经历,看得木一一白眼狂翻。但是这日记里头,竟然没有一点关于五年前火灾事件的回顾,不知道是小平故意回避这个话题,还是因为别的事情太多从而暂时遗忘了当年的事情。
直到翻到某一天的时候,终于,整本日记的无病呻吟彻底告终,席卷而来的是极度恐怖诡谲的文字,有对当年事件的回顾,也有忏悔,还有诅咒,甚至有毫无意义的连续性的乱码文字。
经过仔细辨认,木一一尚且能够辨认出其中的一些内容。虽说剖析别人的日记非常不道德,但是一想到日记的主人已经死去,木一一心底里的那一丝愧疚便烟消云散。
……
12月3日:做梦梦到了建生……建生被老师背在背上的,全身烧焦的样子仍旧历历在目……老师背着建生的尸体从被彻底点燃的房子里慢慢爬出来的时候,建生已经被烧到皱缩了,那种完全不像个人的样子,真是太可怕了!
12月4日:房梁……那根砸到老师双腿之上的房梁,那个摧毁了老师最后一点斗志的房梁,现在就像是狠狠砸到我的脸上一样……我脑浆迸溅……我尸骨无存……我就这么慢慢悠悠地……沉沦在地狱边缘……
12月5日:我们抬着老师下了山,送到了山脚下的那家医院。那家医院的院长是全日本赫赫有名的外科医生,若不是想回家乡工作,他一定不会呆在这荒郊野岭的医院的!他还是老师的老友,马上就收治了老师……当他宣告老师的双腿无可挽救、容貌和皮肤大面积损毁的时候,我的心脏砰砰乱跳,几乎要从胸口蹦出来了……那是一种羞愧,那是一种屈辱!那是自食苦果的感受……为什么我最近老是梦到曾经的往事?为什么这些事情要一直折磨我?
12月9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愿意用余生去赎罪!若是能够减轻一些心中的负罪感也好!我真的撑不住了!我承认了!求救用的电话打不通,是我剪断的电话线!办公区双开大门中间,有一扇也是我弄坏的,所以才打不开的!都是我的错!我的错!不要再来烦我了!
12月17日: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我只是……只是单纯的一个人而已!我什么都没有了,连最后的一条贱命你们也要剥夺去吗?够了!够了!都给我再死一遍啊!明明都死了!明明都死成那种焦炭的样子了,就不要再出现啊!一哉哥说了不让我们去叫你们起床啊!他拦住我们了呀!我就算清醒着,又有什么用呢?滚!都给我滚!去死啊!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12月19日: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
直到最后,小平貌似精神错乱一般,甚至连一个正常的文字符号都写不出来了,写出来的东西几乎毫无意义可言,用符号来形容或许都不为过。
这样的精神状态,木一一都感觉可怕,但随即而来的,则是深深的怀疑。明明精神错乱到了这个地步,小平直到如今也饱受梦魇的折磨,那么为什么在平时她看起来如此正常?她现在到底仍然是精神错乱装作正常?还是说已经经过调教或者治疗恢复正常了呢?
难以想象,越想就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至于原木,他遇到的问题也不比雾生她们简单多少。问询这种工作,交由他以及基本上不怎么愿意动脑子的蛇崎来做,根本就是难上加难。虽然的确能够理解雾生要传达的意思,原木已经将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五年前的火灾事件上,但是原木仍然觉得自己掌握得太少了,至少是不如雾生多的。
因此,对于雾生非要自己留在案发现场勘察寻找线索,而要求逻辑能力较差的自己前来问询这样的安排,原木并不理解。自己对自己的细节观察颇有自信,为何雾生没有将自己安排在现场调查线索呢?奇哉怪也。
若说第一个问题没什么特别需要关注的,接下来原木遇到的问题就相当尴尬了。这一回因为小平死亡,很明显,雾生和小平共同居住的房间将无法充当审讯室,所以在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暂时借用炎生的卧室作为审讯地点。这个时候问题就出现了:
由于除了侦探们之外,根本没有人被允许接近赤色走廊,所以所有的房间都是大门紧闭。大门也同样是红色的,再加上房间的门和墙壁之间的缝隙几乎不可见,更惊人的是炎生的房间靠近赤色走廊的中间一段,所以因为同色互补的问题,原木根本就找不到门在哪里,甚至于就算找到了房门,也不一定是炎生房间的门。最后无奈只能通过数走廊墙壁上镶嵌着的亚克力隔板数量来判断炎生房间的位置。
炎生的房间,比起别人的房间来说,仅仅多了一张生物实验和撰写报告用的桌子,其他的结构几乎一模一样。不知是个人趣味,还是说特殊设计,所有的房间,除了面对面的房间内部结构完全相反之外,所有的房间结构基本相同,甚至可以说是平淡无奇毫不起眼。但是仔细一看却会发现,如此整齐划一就像是复印出来的房间结构,还当真有些吓人。
首先接受问询的,是房间的主人炎生。
被藤野轻手轻脚推进来的藤野,此时的精神状态却不像之前那样平静,此时的炎生罕见的显露出一丝疲劳,可能是因为过早被叫醒的缘故,也可能是太多学生遇害的打击的缘故,总而言之,精神状态大不如前,配合那张因为火灾彻底毁掉的面庞,此时的炎生看上去就像是烈焰中扭曲的恶鬼一般狰狞可怕。
“原木先生……原谅老夫昨晚并未休息好,再加上今天天还没亮就收到又一个得意门生去世的消息,老夫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如果有任何问题的话,但说无妨,我会斟酌着回答的。”炎生率先开口,明显是知道了原木正在关注自己的状态。
原木赶紧点点头,拿起自己的笔记本,照着上面自己精心列出的问题开始了问询:“那么,炎生先生,您的问询开始了,请不要在意这些问题的必要性,一定都是有用的就对了。首先第一个问题:听之前的镇内先生说过,五年前的那场火灾,您是知道起火原因的吧?”
就在那一瞬间,原本颓唐到像个废人一般的炎生瞬间抬起眼帘,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惊诧的看着原木。直到确认原木的信息足够充足之时,这才微微叹气。
“我……当然知道了……我最清楚不过了……那群小家伙喝醉酒之后,做事情都毛手毛脚的,我当然能分辨出来了……他们当时露出的马脚太多了,但是我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他们是要做这样穷凶极恶的事情,没有在意,后果就是我的灾难就此来临了。”炎生的神情异常悲怆,那张烧焦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情感,但是那种弥散出的情感却能被任何人感知到。
“这么说来,您是知道火灾的罪魁祸首就是您的这些学生的?”原木确认的问道。
“对,我当然知道。”炎生很痛快的承认了:“尘埃落定之后我也跟他们说过了,他们既然痛改前非,我又何必追着他们不放呢?纠缠他们,我死去的妻子和儿子也不会回来了,没有意义的。”
“也就是说,您并不想杀他们?您确定您没有任何愤怒的情绪吗?”原木硬着头皮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起来。他实在不忍心这样折磨一个老人,但是眼见这个案子马上就要破了,他始终还是要对正义负责。
“要说没有,我估计你也不信。我当时的确是恨他们,毕竟我原本美满的家庭都被他们毁了。可是五年时间,足够一个残废的老家伙醒悟了。没有意义了,何必怀恨在心呢?而且就算怀恨在心,凭我这副身子骨,我还能做什么呢?”炎生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您或许不行,可是怀有跟您一样想法的人呢?”原木继续逼问。
“……”炎生微微一愣:“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如果说,您的妻子或者儿子还活着,他们的动机将会和您一样,而且一旦他们还活着,也一定会比您健硕灵活,如果这样推测,是否有可行性呢?”原木突然感觉口干舌燥。他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不顾场合和他人颜面的问问题。
“唔……的确,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说这的确有可能,但是……虽然新又野家一直以来都是贯彻死后火化的,但是因为他们生前就是烧死的,所以我跟家族里商量过了,应当改成土葬。我也不想让他们再被烧一遍,所以的确是埋了的。总不能在埋到土里之后,此人再爬出来吧?”炎生却否认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果一个人被装进棺材埋到土里,想要逃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原木知道再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也是没有用的,于是决定好了,仔细从当事人的角度了解一下,当年火灾的事情。
“炎生先生,能否详细的从您的角度,给我说说看当年的火灾全过程呢?”
原木目光灼灼,看着面前越发精神的炎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