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能够当先生的,也是家里千娇百养出来的,甚至还是从富贵人家出来的。
那些个庄子,连那里的人都不想在里头生活了,他们又如何肯进去?说不亏待孩子,可也不能亏待了先生啊?
叶良只能加大先生的束修了,平日里先生的束修是一个月三四两银子的,不如提高到八两。
可是又有人反对了。
“先生本就是清高,人家三四两,为何他偏偏要八两?这对其他先生也不公,再者说了,这都是为国为民,为何他的就如此的与众不同?”
没错,能当一方先生,那必定是位品质高洁之辈,若是用银钱上去,那只会污了这个名头。
可是。
“话也不能这样说,纵然清高,可他也有家室,他去外头这般辛苦,那他得得比别人高些,也是理所当然,束修高,并不等于他的品质就低,难不成,你真的要看着人家分文不取,又去那样极苦之地?”
“我朝圣上一来以孝为尊,二来,那也是以民为本,先生也是百姓,他又如何不能得这些个东西了?”
说到这里,众朝臣纷纷点头,高洁那也要填饱肚子的不是?难不成让人家肚子没吃饱就去教学?
于是,入庄子的先生束修月银八两的消息传了出去,起初,有些先生不想去,不是因为银子的事儿,而是去了那地方就感觉他们是为了银子才去的,这与他们的性格不符。
一时间,又出现了一个尴尬。
叶良哭笑不得,他原本是想做做好事的,可没想到居然会成这样?
林公公愁了,“王爷,不如还是调回三四两吧?”
叶良止住,“万万不可,这是该给他们的,而且我母亲也说了,这样做很合理。”
他母亲?
叶老夫人?
怎么现在王爷跟叶老夫人和好了吗?
叶良站了起来,“你放心,我母亲已经说了该怎么办了,走,随我去国子监。”
那些个想要去庄子里,而又没去的先生就在国子监。
一到那里,叶良不让他们说任何话,而是让他们回去收拾一下,他们出去踏个青。
踏青?
国子监的学长们嘴抽,“我们家小学弟他是不是疯了?这个时候去踏的什么青?”
而是应该想想如何说服这些个先生,让他们丢掉银子的思想包袱。
鹿山学院的学长们却道,“你放心, 小学弟他不是疯了,他一定是得到了副院长的指点了。”
副院长,就是他娘叶老夫人,他们来这里才知晓,教他们学英语,教他们角色扮演的人是谁了,原来是这个堂堂大都国二品诰命夫人,又是悟亲王的母亲,啧啧啧,这身份,哪一个不比副院长的身份要高贵?可是她却就想当这个副院长,感人啊感人。
而关于这点,他们也是比不上的。
叶良带着这些个先生浩浩荡荡的便出发了,起初,外头的景色极好,有高楼大院,有好看的盆景,再后来,高楼大院变少了, 盆景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低一等的院落,不过门口洒扫得倒是干净。
再后来,隔了许久才能见着一栋砖盖的宅子, 还有这地面上的路,也是泥巴,昨儿个刚下的雨,路上坑坑洼洼。
可是叶良说,这还没完。
这就完了吗?当然不可能,还要继续再走下去。
再后来,路也见不着了,他们的马车进不去,只能全都下来步行。
再再后来,步行也不成了,只能爬山。
再再后来,连山都没了, 前边儿根本没有路。
“悟亲王,这,这该怎么走啊?”
他们累得不行了,这已经是他们这辈子走过的最多的路了,再走下去,他们只怕要断气了。
可是叶良说,“你们可知道,你们方才走的这一日的路,是一位姓薛的学子走的一半的路。”
众人猛的一惊,什么?
才是他一半的路?
“这怎么可能?”
哪儿有人住得这样远的?
叶良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他求学之心不比你们差,可是他的家却要一日半,一个来回便是三日之久,所以,他极少回家,就算是回家也要算着时间,众位夫子们,你们觉得,你们还要不要为着那区区八两的银子而拒绝一个如此坚持的学子呢?”
他们不说话了,同时觉得惭愧之极。
他们在那里为了个小小的八两银子而纠结,可是人家孩子呢?为了上学可以走一日半的路?什么清高亮洁?他们在这孩子面前,那就是一摊的污泥,低贱得不成样子。
“王爷,带我们去那孩子的家吧?”
他们要去看看那个孩子,拜访他,对他施礼,他们,脸红啊。
叶良点头,抬脚就要走,可是身边的人却拦了下来。
“王爷不可,您可是尊贵之躯。”
他是王爷,是亲王,是皇子,是未来的圣上,他能走到这里已经不错的了,就不要再朝里走了,而且剩下的都是险峻的山路,万一一个不小心?那又该如何是好?
众先生们一听,也当即拦下他。
可是叶良又道,“你们要去看他,难道我就不该去看他?他也是我大都国的子民,他的气节,也是我所佩服的,不必说了,走吧。”
说什么也不能阻止一个去看千山万水求学的学子。
这是一座很高的山,几翻探索之下方才找到一条似有人踩过的小路,且只能容一人通行的,好在没有下雨,石头是干的,可饶是如此,他们一路上山也遇着了好几回的险情。
直到半日后,他们才到达山顶,坐在山顶往下看,隐隐见一个小草屋,那草屋只怕就是这位薛姓学子的家吧?
又半日后,他们到了山脚下,可是立足一看,他们哪里还有方才上山的模样?手上脸上全是泥,身上的衣裳也被石头划破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们很开心。
他们哈哈大笑。
屋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声响,吱呀一声推门而出,只见一个瘦弱的女娃娃比他们还要脏的站在那里,张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
那女娃娃的眼神他们这辈子都忘不掉,似乎是惊奇,又似乎是害怕,但更多的是开心,她的头一句话便是。
“我们家,终于有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