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低沉的而富有磁性,霸道而显得从容的声音怎么就这么好听,易潇潇本来捂住伤口的手瞬间落下,眼睛弯成月牙状,一通彩虹屁脱口而出,“我们家如霜真是善良英俊高大帅气闭月羞花万一挑一无人能及,我这就去收拾。”
“等等,住在这里是有条件的,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这疏淡的语气把她的兴致压下去一半,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猛然想到上次求他救命时顺口说的一通话心中一虚。
“我说啥了,哎呀,最近着凉,脑子不太好使,我回去躺躺回忆一下指不定就想起来了。”她趁机扶额出去,一副病弱的样子。
狄如霜的大长腿直接横在了门框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没关系,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我,我是说过什么吗?”她眼神闪躲,想起来当日为了让狄如霜救自己活命说的那一通话,当时自己只是情非得已,奈何他却当了真。
“你问我缺不缺家仆,说自己吃的少干的多,能挑能抗会算账,实在不行,当小妾也行,让我发发善心将你一起救了。”他低头看着吃瘪的易潇潇,她睁大眼睛,脸色随着狄如霜慢悠悠的话语逐渐变暗,狄如霜深邃的眼里竟荡起一丝涟漪,然而现在的易潇潇眼中,那分明是在笑,这笑容中竟还带着几分嘲讽。
让狄如霜没想到的是,易潇潇无奈的撩了一下头发,“那也行吧,反正你现在没有正房,我当小妾也差不多和正房一样了。”
狄如霜实在没忍住手背在她额上“重重”一敲,疼得易潇潇叫了一声。“小妾倒是不必,仆人缺一个,把你用过的被褥洗了,我的房间擦拭干净。”
“我病还没好啊,伤口不能沾水,你不是欺负人吗?”她分明看到两人用魂术搞清洁的场景,那手一挥不就都干净了,干嘛还为难自己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病人。
狄如霜转身就走,丢下一句话:“不干也行,我让宁澈给你找个客栈住下。”
“我干干干!不就做清洁么,我可拿手了。”易潇潇连声答应,她可是不敢再去客栈住了。
鬼沼在魂域南部,被夹在魇林之中,像一根弯弯曲曲的巨大肠子,到了鬼沼末端逐渐膨大,清澈纯净的水流从刃雪山上而下,经过平江,流经鬼沼,水流冲击成一个扇形水面接着雾海。
在流经途中,水流从透明逐渐变成幽碧色,连带着雾海也呈现出一种幽深的琥珀绿来。
鬼沼与雾海接触的地方常年茫茫的雾气,一团团的乌云黑压压的低垂而下连接着海面,时常有蛟龙粗细的闪电在黑云间翻滚闪烁,声势骇人。正因为有了这些雷暴,阻隔了无数人对雾海的探索,唯有沈家的人可以根据特定的路线到达雾海,但也只有数个大岛有少许沈家人临时驻扎所用,其他岛屿不见人迹,每隔三月就会换一批人驻守,雾海湿度惊人,久处其中,身上湿气难出,会生出阴河水毒一般的毒斑。
如同阴澧宫守着阴潭为了阴纹鱼一样,沈家人也是为了雾海中的海市蜃楼而来,传说雾海中的幻境可以通向某一处神秘所在,沈家祖先就是偶然进入出来后成为了大能才有了今日声名显赫的沈家,不过这个传闻一直被作为沈家的秘密只在本族内部流传。
穿过这片乌云,雾海的另一端是茫茫雾气,没有风浪时海面安静得出奇,一些小岛零星散落在海面,小的和浮舟无异,大的则广袤上万里。
许多岛屿无人问津,在一处不起眼的海岛中,有一个山洞直通岛屿中部,这座岛屿在群岛中偏小,上面乱石杂布,潮汐一来便会淹没到山腰之上,露出方圆不足百米的山顶,岛上的乱石中倒是生着一些高大的古木,遮天蔽日。
山洞的入口像斜开的天井,昏沉的阳光拧成一束从洞口照下,又被上面的枝叶挡去一部分,光束便更细碎起来,像破碎的镜面散落,山洞内部愈发昏暗。
山洞底部有一汪清水池,六根红色的符文锁链从山壁透出接着中央的一点墨色,那是个漆黑的六耳圆鼎,鼎身有半人高,立在池水中的石块上。
骇人的是鼎中泡着一个“人”,他被砍去了四肢封在鼎中,头颅从鼎内漆黑的污水中冒出,花白的头发纠缠而下,铺散在地像大块的霉斑,那颗头颅亦是倍显老态,脸上皮肤干枯如树皮贴在骷髅头上,深邃的眼窝里嵌着混浊的眼珠,唯有转动的眼珠才能证明这个鼎中的怪物还活着,他的眼神阴鸷的盯着池水旁跪成一排的四人。
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约莫十五六岁的女子双手托起一颗红色珠子,赫然是血月殿丢失的嗜血晶石。
“娇容取得晶石一枚献给前辈。”
鼎中的人看了看晶石确定真品无疑,点点头,“你这女娃还算有用。”
沈娇容面色沉静,从容起身,足下用力,整个人如一只灵巧的燕子落在其中一条符文锁链上,连着石壁的锁链尽头是一个圆形凹槽刚好能放进这枚晶石,她将晶体放入槽中,伴随着空中刺耳的尖啸,其中一条符文锁链节节碎裂,气浪掀得池中的水都应声而起,在场的几人都站立不稳,沈娇容只得扶着石壁等那条锁链完全消失后落于地上。
就连血月殿的人都未曾想到,嗜血晶石解开的不是那个黑色匣子,而是能打开匣子的人。
“放心,我向来不会亏待为我做事的人。”感受到自己又轻松了些,鼎中的人心情大好 ,口一张,一道金色光芒从中飞出进入了沈娇容的眉心。
“太玄心法三篇。”沈娇容脑海中立即多出来心法的内容,她容色一喜,朝鼎中人行了一礼。
看一片的沈娇容大有收获,另外一对夫妻也按耐不住了,他们是沈家负责押送死囚到雾海的执事,因为海难被困在这里,遇到这个魔煞星被种了毒,又以传授高深魂术为饵,夫妻两人只得听命与他,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将魂术传授,太玄心法,那可是失落了几百年的高深魂术,即便只有三篇也能压过好些世家压箱底的魂术,就连沈家的星轨天机术都无法与其相提并论。
他也得了一枚晶石,夫妇二人当下大喜过望,沈逸将晶石呈了上去,道:“请前辈笑纳。”
“哈哈哈哈。”鼎中的人看到这块石头忽然大笑起来。
沈逸心想,这莫不是高兴过了头,这下又去了一条锁链,等下一高兴再传些自己其他的岂非太美。
他刚想着,怪物花白的长发将夫妇二人都摄在了空中,仿佛有两只手臂掐着他们的喉咙,两人空中痛苦挣扎,额头青筋暴起。
“前辈这是为何?”赵鸣玉艰难开口道,只怕再过片刻自己就得窒息而死。
“为何你们两个家伙还不知道么?”鼎中人仰着头,面容扭曲干枯的头颅恐怖至极。
沈娇容看到方才沈逸掉在地上的嗜血晶石,走过去捡了起来,这颗晶石的光芒虽和自己的那颗一致,但细看却缺少灵性,里面无精华流转,她开口道:“这颗虽然也是血晶石,但是灵性已消,不是嗜血晶石。”
“用这东西糊弄老夫,你们俩是嫌命太长。”说着更为用力将两人勒得翻白眼,眼看就要惨死,沈娇容一个箭步跪在前方,“还请前辈放了我表哥和嫂嫂,剩余的嗜血晶石娇容一定竭尽全力为前辈寻得。”
鼎中的人冷哼一声,无形之力将两人拍飞,重重撞在石壁之上,吐了一地的血,好在命是保住了。
“那就给小姑娘一个人情,记住,把剩下的给我找过来,否则,我让你们这几个沈家的人都泡在池子里。”干枯的老头阴测测的开口。
沈逸夫妻脊背发凉,看似清澈的水池底部都是一些不知名的枯骨,有动物的也有人类的,他们死在这里不知多久,全都活生生的成了养料,滋养着鼎中的怪物,想着那惨状,那还不如直接死了来得痛快。
“你呢?带回来什么?”他的骷髅头转向剩下的那个少年,少年摊开手掌,他修长的手中赫然躺着两颗嗜血晶石,像邪魔的眼球在他手中发着猩红的光芒。
“哈哈,不愧是夜家的后代。”怪物对他的表现很是满意。
夜星燎的身份本应是个秘密,可却被这老怪物轻易的说给了在场的几人,他面上不动声色,眸子里的星辰却寒了下来,少不得又要附带解决一些麻烦,他飞身而起将晶石潜入凹槽之中。
另外三人都看向这个少年,他素来沉默,也是第一个来此处的,起初几人并没有将其放在眼中,毕竟看起来他比沈娇容还要年轻一些,况且沈娇容是沈家嫡系千金,又是魂术奇才,年幼时便声名外露,平江狄家的狄绯云,沈家沈娇容,两个人都是魂域当世耀眼的新星。
但这次他们才发现,所谓天外天人外人,这个少年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嗜血晶石都是由血月殿的长老保管,每个长老至少七品的实力,其他人拿到已是用命在搏,没想到这少年居然拿到了两枚。
在怪物说出他的身份后,几人了然,沈娇容的天赋就已经强到变态,再出现一个比沈娇容还强的少年,任是谁都无法接受,但如果是来自夜家那就说的通了,毕竟上一代的神使就是出自夜家的夜歌行,夜家的人都有两个特点,一是强,二是惨,惨字可归结为夜家的人有记载的貌似结局都是死于非命。
沈家三人各有心思,沈娇容抱着手臂神情高傲,她剜了一眼石壁上的少年,压抑住心中的战意,要知道她的那颗晶石是她实打实从七品魂士夺得的,差点就送了性命,而他居然得到了两颗。总有机会试试这个家伙到底有多强,夜家的人很厉害么,竟然能得到老怪物的赞许。
沈逸低头看向别处,而赵鸣玉则悄悄看了夜星燎一眼,两人都闷不作声。
老怪物又断了两根链条,还剩三根符文链条,他用力晃了晃,整座小岛都在震动,几人只能勉力稳住身形,他们又何曾想听命于他,只不过这怪物功法实在太过诡异,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
鼎中的人心情大好,对几人说道:“你们几个可以把这件事说出去,看看到底是他死的早,还是你们会死在他前面。”
夜星燎没有说话,他立在那里,眸光深敛,那沉静阴郁的模样和狄如霜有几分相似,他纵然是美且消瘦的,也是及其锋利的,像藏在夜里的刀刃,偶然闪现的寒光就能要了人的命。
怪物看穿了几人心思,沈逸和赵鸣玉脸色铁青,不敢言语。而沈娇容则默然,魂域之主只有一个,那个少年以后可能会是自己的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