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侵袭来的很快,黄昏最后的一点余光都被吞噬掉,直到车子开上河面上的高桥,林厌深都没有开口,他像个不知情的路人,假装着他没有看到刚才我和父亲争吵的那一幕。
车厢内是尴尬的寂,我深吸了口气。
“你不想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对于我的询问,他只是斜了斜眼神,一只手从车子的暗格里摸出一盒烟来,倒出一根熟练的点上。
“说实话不太想,我又不是中年妇女,也没有四五十岁,对于别人家的瓜并没有那么想吃的强烈欲望。”
桥面上的路况不好,前面似乎是发生了车祸,导致整个桥面上的车辆都拥堵起来,他放慢了车子的速度,缓缓的跟在前面车子的后面。
他似乎有点累了,换了个开车的姿势,语气里带着调笑的口吻。
“而且,你看上去并不需要安慰,坚强的很。”
我原来的样子……并不是这样的……
我偶尔也会梦见自己小的时候,梦见那个还会对我笑的父亲,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给我讲故事,床头的光昏暗却温暖,难过时也会躲到他的怀里抽泣,对于我那个早就离开的母亲我已经没有多大的印象了,余下的记忆里全都是父亲的影子。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我是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呢?大概是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天,他听到那女人的哭声后放下我,转身奔向那个女人,而我能看到人只是他快速奔跑的背影,然而那一天,整个天空都是黑的,我‘死’在了那一年的夏天。
身后的车子发出刺耳的催促声,林厌深低声咒骂了一句,驾驶着车子缓缓移动,后面的车子大概看出了这辆跑车的价值不菲,慢慢地拉开了之间的距离,小心的跟在后面。
但是不知道是谁在这个时候突然给他打来了电话,他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出口就是不耐烦的嘲讽。
“催着给你上坟?你知不知道这一个小时你给我打了几回电话?”
“……”
“再打电话过来催,我就不是嘴上说说了。”
他的言语恶劣,丝毫不顾忌对方,还不容对方反驳,林厌深说完立马就挂了电话,如果不是车子的窗户关着,我会以为他会不耐烦到把手机从车子里面给扔出去。
他扭过头看到我正在盯着他,笑了笑,他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很漂亮,每次看到他的眼睛我都会想起一个名词,宝石,像是太阳光打在上面那样的耀眼。
“心情好点了?”
我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垂着眼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耳边是他安慰的声音。
“人活着本来就不是个容易的事情,何必要想那么多呢。”
这个人就是这样别扭,前一秒刚刚还在对我说,你很坚强不需要安慰,这会却又用过来人的口吻劝慰我。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实上,从第一次见到林厌深开始,我的心里就一直对他有抵触感,特别是在他强行闯进我的生活里的时候,但是林厌深似乎有着天生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别人情绪的能力,就像是现在。
他停下了车子,后面的车辆里的人频频探头出来看,却不敢吱一声。
他像是没有察觉到后面人的焦躁,笑眯着一双眼睛看着我。
“你还是很抗拒我?”
我下意识的矢口否认。
“没有!”
但是我说的语速太快,反而更加像是努力遮盖自己的谎言。
他缓缓坐直的身体,双的撑在方向盘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身后的车子大概是等的不耐烦了,从驾驶位置上钻出来一人,那人小跑着走过来,敲了敲林厌深那旁的车窗。
等车窗玻璃滑下来的一瞬间,他所看到的就是林厌深那面无表情,甚至有些阴冷的脸。
那人嘴唇嚅动了两下,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又以同样的速度跑了回去。
莫名地,我看着这要的林厌深却感到了一阵心虚,我为什么要心虚呢?大概是林厌深他从来都没有招惹过我,他的每次出现都在替我解围,而我却仅仅因为自己一个莫名其秒的直觉,一直在先入为主的把他想的很坏。
这……就是我心虚的原因。
“抱歉。”
我主动开了口,为自己以往的所做所为道歉,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重新发动了车子。
林厌深是个聪明人,他像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神情自若地操控着车子,他这样做大概是怕我们会再次陷入尴尬的境地吧。
“我们去哪?”
虽然名义上是林厌深要求我请他吃饭,但是从他的架势来看,他似乎早就打算好了带我去哪个地方,他偏过头来笑了笑。
“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去见见我的朋友们?”
果然,林厌深是有备而来。
我点了点头准备躺在车座上休息一会,前面的交通还是一片混乱,林厌深的车子开的很是缓慢。
我还没有睡着,旁边的林厌深就用手肘捅了捅我。
“帮我拿下数据线,在暗格里。”
我勉强坐起来,在暗格里一阵乱摸,数据线没有找到,却意外的摸到了一个表皮光滑的东西。
我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块巧克力……
我坐在那里,大脑又开始乱了起来。
林厌深抽空撇了我一眼,他看到我正拿着巧克力发呆,以为我自己要吃,好心的劝我。
“李景溪就喜欢吃这玩意,苦了吧唧的有什么好吃的,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林厌深最后那句询问像极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夏天,那个姓周的女人带着虚伪的笑,一边询问我是不是肚子饿,一边把一块甜的腻口的巧克力拿给我。
一块包裹着毒药的糖果,彻底把我的人生带入了混乱的轨道上……
绑匪是有备而来,他们最开始盯上的也只是那个比我小五岁的小女孩,事情败露的很快,只不过还没声张之前,那块带着安眠成份的巧克力却转手送到了我的手上。
只不过她大概也没有想到,她那个不省心的女儿会偷偷跑回来,和我一起分享了那块巧克力。
整个事故中,只有那个软软的,小小的,被称作是我妹妹的小姑娘是无辜的,她死在了她母亲恶母的计谋里,死在了绑匪的丧心病狂中。
她只不过是想和自己的哥哥亲近一下而以,却招来这样大的祸害……直到她死去的时候,她小小的手里还纂着那块想要给哥哥吃的巧克力……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里再也没有见到过巧克力这种东西,它就像是我生命里的一个禁忌,不敢,也不肯去碰。
它就像是我从梦魇里恶魔的信物,提醒着我随时准备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