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是震惊的。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大概是自己现在的模样吓到了他。
“我没有生病，我没事。”
我本来就不太想跟他说陈礼生的事情，但是我的避而不答让他的目光暗了下来。
他这个样子让我很不适应，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是不得不牵扯在一起的父子关系，没有感情的陌生人，他这种突然表露出来的难过让我茫然了一瞬。
“你是不是还在怪爸爸？我回去想了好久，这些年我确实忽视了你，所以你怪我也没有关系，应该的。”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他想要弥补我们之间缺少的那部分感情？
“没有爸，你别多想了。”
他看着我犹犹豫豫的开口。
“我……问过……问过你周阿姨了……她说……”
“够了！”我粗暴的打断了他，每一次提到那个女人我都会控制不住的情绪失控：“我不想听她说了什么，你不想信我也没有关系，你就当上次我胡诌的行不行！”
“没有，爸爸没有不信你……”
我掐着眉心，只觉得活着真的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
他突然转移了话题。
“你和林家的……你们还在一起？”
“对，我们还在一起，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的反问有些咄咄逼人，让他慌乱了起来。
“你别误会，爸爸没有反对的意思，我就是……就是觉得……挺好，能找个互相喜欢的人过一辈子，真的挺好的，爸爸就是担心……林家家大业大的，将来如果他变了心……”他似乎是觉得接下来说的话有些不吉利，顿了顿改变了措辞。
“咱们家虽然比不上林家，但是好歹比一般家庭要强些，爸爸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你，你……还有自己的家，别让自己受委屈，也不用为了别人屈就自己。”
我有些难过，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现在这样小心翼翼说话的口气。
我呼了口气。
“去屋里说吧，外面冷。”
他站在原地犹豫。
“爸，我很冷的，生病了怎么办？”
我现在憔悴的样子最终让他移动了脚步。
林厌深虽然脾气不好，但是却足够细心，为了不让我父亲感到别扭，在我们进来的时候就让佣人全都退了出去，自己又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客厅。
他盯着林厌深离开的背影看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尽管客厅里已经没有了别人，但是我还是明显看得出来他的拘束和不自在。
“其实我问过当年那件事情了。”他抬起头来抱歉地看我：“她承认了，那件事确实是她做的。”
我准备倒水的手立刻僵在了那里，一时之间没有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她承认了是……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你准备怎么做？要报警吗？”
他的表情很难过。
“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爸爸呢？”
我哑口无言，我曾经也想要说出来过，但是最后为什么却不了了之呢？大概你们从来都没有给过我那个机会吧，而且……他应该是没有见过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时的样子，那脸上是我从来都不曾见过的满足和开心，我们父子之间虽然没太多的互动，但是我对他的感情却是一直都在的，尽管他不再只属于我一个人，我还是希望他能够生活的快乐一些。
也就是这份不忍心，让我把这件事情压在心里十几年，如果不是后来被逼得没有办法……
“如果你要报警，我不会阻拦你的，我和她已经离婚了，她犯下得错，她应该去承担。”
只是我不明白，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她怎么会承认的这样容易。
“我没有证据……就算报警了又能怎么样，爸你是怎么……”
“我有我的法子，你不要再问了。”
他一点都不想多提他是怎么得到这个结果的过程，我识相的闭了嘴，我们两个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对视着坐了好久，我们之间本来就不是多么热络的父子，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沉淀，就算是刚刚碰到的陌生人大概都要比现在话要多一点。
就在我考虑着要不要把林厌深叫过来活跃一下气氛的时候，他幽幽开了口。
“其实……她也来了。”
我脑袋懵了一下，她？谁？那个女人？
“她就在外面的车里，你要见见吗？”
“……”
在见她之前我犹豫了好久，我想要拒绝，但是我父亲的一句话说服了我。
“去做个了结吧，这事情过去了这么久……这样谁都不开心。”
我印象里的那个女人一向保持着优雅的状态，高高在上，每次面对我父亲的时候脸上都挂着浅浅的笑，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像是从里到外换了一个人一样，与之前的样子大相径庭。
车门开着，她冷着一张脸坐在里面，衣服像是很久都没有换过的样子，连袖口的污渍都明显可见，她今天没有整理她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事到如今她仍旧是那副挑衅的口气。
“呵这是谁啊，来看我笑话？”
“你承认当年的事情是你做的了？”
她脸是被揭开真相后的恼羞成怒。
“是！那又怎么样！我也有了孩子！我身为一个母亲不该替她打算吗！我有错吗！我就不信换做是你……”
“周岚！”
我父亲的怒吼声并没有阻止她，反而使她更加激动了。
“我说得不对吗！你一向偏这个孩子！我生了个女儿你就给我讲不打算再要了！就连我们女儿死了以后你更是直接去做了结扎！你让我怎么想？你让我怎么活！你不是偏心是什么！你有把我放在过心上吗！”
我被她话里的内容震惊到了，所以这才是他们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没再要一个孩子的真正原因吗？
我的父亲无力的闭着眼睛。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牵扯孩子？ ”
“对！我就是怪他！就是怪他！”
她的歇斯底里让她看起来像是刚从精神医院里跑出来的病人。
我走过去搀扶住了喘粗气的父亲，面向了那个把恨意赤裸裸的挂在脸上的女人。
“可是你替自己孩子将来的打算为什么要让我来承担？我又做错了什么？”
这一刻我发现其实说出来比压抑在心里要舒服的多。
“向我道歉吧，错了就是错了。”
“你不配！”她咬着牙齿流泪：“你没有证据能证明当年的事情是我做的，你报警啊，你不能把我怎么样。”
这个女人……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我不会报警的，我有爱我的人陪着我，我不再惧怕过去了，那夜夜的折磨和噩梦，现在该换做你来承受了，只不过你和我不一样的是，我爱的人会永远爱我，而一直深爱你的我的父亲，是你亲手推开的，人做错了事就是承担相应的后果，你不是小孩子了，这个道理早该懂了。”
我从来都不相信，身为一个母亲在亲手害死自己女儿之后，还能镇定自若的生活，或许以前她每次向我父亲哭诉哀嚎她 痛苦，并不全是为了折磨我，她也真正的活在地狱中，但是……也再也没有机会逃离那里了。
人生这么长，我不想知道她最后会落个什么下场，就让时间慢慢惩罚她吧。时间可是以治愈人的良药，也可以是涂满了毒药的利刃。
我后来记不清我父亲又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在他开车准备回去后，我浑浑噩噩的回到了屋里。
我推开门的时候，林厌深正站在门后等着我，直到很久之后我总是会想起来这一幕，身材修长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色的休闲服，微笑着看我，一如当初我们刚见到时的样子。
“难过吗？”
他开口问我，我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魔力，像是戳中了我最脆弱的地方，让人忍不住流泪起来，他看到我的眼泪顿时慌了。
“怎么了？你那不靠谱的爹又惹你了？”
他蹙着眉头走过来把我拽进他的怀嚅，说话恶声恶气。
“以后不许见他了！每次见他都没什么好事！要知道为你这个样子我直接叫他走人了！”
看在他吐槽的对像是我的父亲份上，他收敛了脾气没有说出让他滚蛋这几个字。
“我没事，就是……怎么说呢……和过去告了个别？”我笑了笑，却被他拥抱得更紧了。
“别难过，有我陪着你呢。”
幸好人生很长，幸好我在崩溃之前碰到了林厌深，幸亏他很爱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过于担心我的原因，一边几天都没有出去，和他之前忙得整天在外面跑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有点好奇，这天早上我搅着厨房里刚刚端出来的粥，他正在撕面包。
“你最后怎么不往外跑了？”
他斜了我一眼。
“你以前总是嫌弃我忙，这会我闲下来了你倒不自在了？”
他这话说得我好像有点不知好歹。
“我就是问问，这都不行？”
他拍了拍手，嘴角勾着怪异的笑，像是只藏着诡计的狐狸。
“因为有人帮忙啊。”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帮他的人应该是林灼然，因为在我的印象里他和他小叔的关系一直很好，但是在我说出林灼然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却摇了摇头。
“林灼然那煞笔好不容易把这担子扔到我这跑去陪媳妇了，怎么可能轻易又回来，不是他。”
“那是谁？”
在我的印象里，林厌深接手的都是一些比较核心的业务，如果不是特别亲近信任的人是不可能让人接触的，而且看林厌深目前的这种状态，还是完全撒手不管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