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厌深躺在距离我一尺多的地方,规律的呼吸声,不断地从耳边传来,我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深色的木质天花板。
脑袋在隐隐作痛,一点睡意都没有,我就那亲睁着眼睛感受着,窗帘外面越来越亮的光线。
清晨五点多,我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我的动作惊醒了林厌深,他翻了个身坐了起来,脑袋后仰,一头乌黑的头发垂在后面,喉结突起,他很随意地问我。
“你去哪?”
“我去外面走走。”
“晚上睡好了吗?”
大脑里的疼痛正在疯狂蔓延,我记起了窗帘越来越亮的过程,和林厌学规律的呼吸声,我笑了笑。
“谢谢,我睡得很好。”
走出林厌深的房门时,我摸走了他之前为我准备好的那个手机。
手机上安装卡,没有锁机密码,我很轻易地就打开了它。
打给李叔的时候,我还特地看了一眼林厌深的房门,看到他仍在睡着。
“李叔,我给你个地址,过来接我一下。”
“……”
回去的路上,李叔一直欲言又止的看我,我装做没有看到的样子。
第二天是周末,我记得我父亲是要带那个女人要去什么地方的,但是因为我一夜未归的原因,他们的行程被取消了,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我一进门就看到了我父亲坐在沙发上阴戾的样子。
“你还知道回来?”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他沉下了脸,看了看还伫立在门口的李叔,可能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压抑着怒气。
“来我书房。”
我想起了那间没有窗户,阴暗沉闷的屋子,那里一丝光线都照不进去,每次看到那个黑暗里的门口,我都觉得会有野兽从里面冲出来。
我站在那里没有动,垂着眼眸看着地板。
地板应该是让佣人刚刚擦地,眼前这个男人总是有种令人发指的洁癖,任何一丝污垢都不能入他的眼,我不知道那个姓周的女人怎么受得了他,还在他身边忍了这么多年。
我之所以会用忍这个字,是因为我曾经确切的看到过她因为忍受他过度的洁癖而扭曲的脸。
他再一次喊了我。
“来书房,我们谈谈。”
谈?有什么好谈的呢,在这个家里,无时不刻的提醒着我,我像是被你们抛弃的一个人,这种痛苦传染的连空气都是让人窒息的。
“爸,我想搬出去住。”
这一次他脸上的表情不再只是愤怒,而是掩盖不住的惊讶,我看着他震惊的脸心里竟然有了小小的报复的快感。
“因为你周阿姨所以你想搬出去住?”
他有些失控。
“就因为我想让你帮一下周阿姨你就要这样子对我?”
帮一下?那谁过来帮我一下?
“那你有问我同不同意吗?”
“我问了,我有征求你的意见。”
他所谓的征求意见不过就是通知我一下,然后强迫我接受,在我反抗的时候叫我滚,他可能对征求这个词语有些误解,这不叫做征求,这叫做强迫。
我有些无力,甚至不想再和他辩解。
“随你怎么想好了,但是我不会帮她的,更不会说当年发生过的那些事情,而且……”
我避开他灼灼的眼光,强迫自己硬气起来。
“我是成年人了,我想搬出去。”
阳光斜射在他的脚边,映在那张深红色纹理的地毯上,我没有抬头看他,却听到了他失望地语气。
“你一定要这样?”
我用沉默来当作自己的盔甲,坚持自己要搬出去的意见,有什么好失望的呢?留下你们两个二人世界难道不是更好吗?
我想……他之所以失望大概是因为我拒绝的那件事吧……他几乎要为那个女人付出一切了。
我们并没有争执,因为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先是砸掉了手边的花瓶,然后又开始疯狂的毁坏着客厅里所有的能够摸得到的东西。
折腾的动静很大,客厅里一片狼藉,佣人呆立在门口处头也不敢抬,更别说来劝阻止一下,我抬头的时候对上了二楼探头出来窥探的眼睛,看到了那个女人眼里满满的嘲讽和得意。
只要她想,她总能给我找一些让我不痛快的事情出来,她那如同在看笑话一样的眼神,把理智从我的脑海里一点点挤了出去。
我面向了正在发怒的父亲。
“别在这装做很想让我留下来的样子了,可不可笑?我对你来说不是多余的吗”
“……”
几乎就是在一瞬间,客厅里陷入了死寂。
父亲看向我的眼神是震惊……
“你刚刚……说什么?”
随后就是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他的脸在我面前扭曲。
“什么时候,你也这么的牙尖嘴利了?”
他站在那里紧握的拳头让我以为下一秒他会冲过来打人,但是他只是站在那里冷笑。
“虽然你的母亲不在了,但是她的刻薄你真是学了个透彻!”
脑子里像是有根叫做理智的弦,“啪”的一声断掉了……
虽然我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在了,虽然我并没有感受过所谓的母爱,但是这样刻薄的讥讽他怎么说得出来!
婊子……是一丘之貉!
“这会去抹黑一个已经去世的人,你有多宽厚?”
“闭嘴!”
刚刚被佣人送过去的水连同杯子一起砸了过来,被甩出去的杯子撞击到我后面的墙壁上,发出‘砰’的巨响,迸溅的水珠反弹到我的脸上,我感觉得到它在我的脸上下滑,像是细腻的虫子,我的手却僵在那里,动也不动。
嘴角的弧度被强硬的扯起。
“恼羞成怒了?”
“……”
事情的最后,就是我两袖清风的被赶了出来,而我只来得及拿了床头藏着的傅禹给我开的药。
虽然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却是一个很大方的父亲,他从来不在钱财上面约束我,偶尔想起来就会六位数的数额打给我。
而我在离开别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那张卡里面的钱买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栋房子,复式小别墅,带草坪和花园,和安家的别墅比起来,面积不是很大,和林厌深那套比,装修不够豪华,但是我很开心,也很满意。
从看房到选房一共花了不到三个小时,负责我的那位销售差点没有抑制住咧开的嘴角。
房子不用装修,拎包入住,重点是……离安家的别墅很远。
李叔对此疑惑不已,欲言又止的劝慰我。
“离家近点不好吗?有个什么事立马就能来人,也好有个照应。”
我放下了手里的手机,嘴角的笑也渐渐隐了去。
“李叔,你不懂。”
李叔这种人永远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强烈的想要搬出来,在他的眼里就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哪有真的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的呢?所以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人劝我回去道个歉然后搬回去,不要伤了父母的心。
但是他从来都不知道,真正被伤了心的那个人是我,我不爱自己的父亲吗?
我爱的,特别特别爱,如果不是因为怕他难爱,我也不会在那个像牢笼一样的家里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也不会让那个婊子一样的女人在我眼前作那么多的妖,更不会再她歇斯底里的发狂指控我害死她的孩子的时候当作是一个哑巴。
事情的前因后果我很清楚,但是我不能说,因为那样会彻底让那个男人崩溃。
我对父亲付出的感情是真的,只是他对此不屑一顾。
小时候,我会总觉得父亲像是撑天的树,只要牢牢地靠着他,什么电闪雷鸣都不怕,但是他渐渐忘记了我,后来又慢慢舍弃了我。
他记得那个女人的孩子喜欢梧桐花,却不记得我对那东西过敏。
他先入为主的指责我没有真正的接纳她们,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我有尝试过,我也曾喜欢那个软软的,小小的,身上带着奶香的小姑娘,他说那是我妹妹,那一刻我也是开心到要欢呼雀跃起来的。
真正没有接纳这份感情的人是那个姓周的婊子!当她把那块不怀好意的巧克力送到我手上的时候,一切都完了……
作为一个父亲的他,不仅没有体会到儿子的痛苦,反而助纣为虐,还要我一味的去谅解她们。
但是没关系,现在我已经长大了,不再需要父亲那种角色了。
可能我脸上的表情过于冷血,以至于李叔只是失望了看了我一会就离开了。
之后的日子里,我除了固定的去学校外,就一直窝在家里,我开始理解了林厌深所说的那句,我不喜欢别人进入我的房子里的话。
这种不用承受束缚感,独自生活,可以自由呼吸的感觉太过于美好,以至于让我沉溺其中,除了每天晚上还经常窜出来的噩梦……
期间林厌深不断地发来抱怨的信息,他在那头痛哭流涕的指控着我没有良心。
“为什么我一睡醒你就没人影了?”
“……”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
“睡了就跑!你有点良心吗!”
他声嘶力竭的语气像极了一夜情之后被抛弃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