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段不堪的记忆深深封存,只留下一种挥之不去的空洞感和隐隐的自我厌恶。
她从未想过报警。
那个念头甚至从未在她麻木的脑海里闪现过。
巨大的羞耻感、对张方成金钱和手段的恐惧。
以及那枚车钥匙带来的虚幻“补偿”,像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锁死在原地。
就在这时,命运又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哭腔和绝望。
“琳琳啊!你爸…你爸他突然倒下了!医院说是…是脑溢血!
很严重!要马上手术!手术费…要三十万啊!琳琳!
家里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啊!你快想想办法!救救你爸啊!”
母亲的哭喊声像刀子一样扎进艾琳的耳朵。
三十万!艾琳拿着电话,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她上哪里去弄三十万?那辆“玛莎拉蒂”?那是张方成的“礼物”,她根本无权处置!她自己的钱?杯水车薪!
电话是开着免提的。
张方成就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悠闲地看着报纸。
他全程听着,嘴角甚至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等艾琳失魂落魄、语无伦次地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妈你别急,我想想办法”之后。
张方成放下了报纸,脸上瞬间切换成关切和可靠的表情。
他站起身,走到六神无主的艾琳身边,无比自然地拿过她的手机。
对着话筒,用一种沉稳有力、充满担当的语气说道。
“阿姨,您别慌!我是方成!艾琳爸爸的事就是我的事!
手术费您不用操心,包在我身上!我会安排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您放心!一切有我!”
电话那头的母亲,听到张方成的声音,那绝望的哭嚎瞬间变成了千恩万谢,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哎哟!张先生!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您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琳琳跟着您,是她的福气啊!我…我给您磕头了!”
张方成又“宽慰”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他转身,看着脸色惨白、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活气的艾琳,拍了拍胸脯。
“别担心了,交给我。”
他的语气笃定,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艾琳的心,在巨大的绝望和这突如其来的“希望”冲击下,一片混乱。
她看着张方成,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依赖和一丝…认命般的感激?
仿佛他真的是从天而降拯救她全家的神明。
至于这“救命”的三十万手术费,其中的猫腻,艾琳永远被蒙在鼓里。
张方成所谓的“安排”,不过是利用他的人脉关系。
将艾琳父亲安排进了一家和他有利益往来的私立医院。
手术费通过复杂的账目操作,大部分被“消化”掉了,他实际掏出的钱可能连五万都不到。
而艾琳的母亲,对此一无所知,更不敢质疑。
她早已对张方成言听计从,感激涕零,像个卑微的奴仆侍奉着掌握她丈夫生死的“皇上”。
在她狭隘而市侩的认知里,张方成在她女儿身上花的“彩礼”,早已是天文数字,足够买断艾琳的一生。
她甚至经常给艾琳“洗脑”,讲她认识的那些“傻女人”的故事。
嫁了个穷鬼,生完孩子就被抛弃,什么都得不到。
或者生了女儿被嫌弃,还得自己辛苦养大…在她看来。
女儿能“傍上”张方成这样的金主,简直是祖坟冒青烟,是“聪明”的选择。
当许菲菲“出差”回来,推开公寓的门时,眼前的一切让她彻底石化。
客厅里,艾琳穿着丝质的睡袍,眼神空洞地蜷在沙发上。
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崭新的、印着奢侈品的包。
而张方成,正穿着居家服,神态自若地从厨房端出果盘,看到菲菲回来,甚至还笑着招呼了一句。
“菲菲回来了?辛苦了。”
那语气,那姿态,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模样。
更让菲菲如坠冰窟的是,张方成接下来的话。
他放下果盘,走到艾琳身边,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用一种宣布既定事实的口吻,毫不避讳地对许菲菲说。
“菲菲啊,以后晚上你也不用睡那个小储物间了。
收拾一下,搬回次卧吧。
晚上…也睡这边主卧。”
他指了指那张巨大的主卧双人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家务事。
“艾琳一个人睡不踏实,多个人热闹点。”
许菲菲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艾琳,希望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抗拒或屈辱。
然而,艾琳只是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睛里的情绪。
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却没有任何反对的表示,仿佛已经默认了这个荒唐的安排。
许菲菲瞬间明白了。
那条最后的、模糊的边界线,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已经被张方成彻底碾碎了。
艾琳不仅被占有了,甚至被驯化到连基本的羞耻和反抗都失去了!
而张方成,这个恶魔,他的胃口和掌控欲。
已经膨胀到了要将她们两人都彻底纳入掌中,她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然而,张方成的“兴趣”和“新鲜感”,就像最绚烂也最短暂的烟花。
不到半年,他对公寓里的这对“姐妹花”就彻底失去了兴致。
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电话也经常不接。
偶尔回来,也像是视察领地般敷衍了事,眼神里充满了厌倦和挑剔。
他不再给她们钱,连基本的生活费都开始拖延、克扣。
那个曾经堆满奢侈品的梳妆台,渐渐变得空荡而冷清。
粉色的“玛莎拉蒂”也仿佛成了一个讽刺的符号,停在车位上积灰。
巨大的落差和彻底被抛弃的感觉,像冰冷的潮水,将艾琳淹没。
她本就脆弱的精神世界,在经历了被占有、被利用、被欺骗、最终被弃如敝屣后,彻底崩塌了。
严重的抑郁症像藤蔓般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她整日整夜地失眠,或者昏睡不醒,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眼神空洞得吓人。
她吃得很少,人迅速地消瘦下去,像一朵失去水分迅速枯萎的花。
更可悲的是,她自己并未意识到身体的另一个变化。
在抑郁的阴云笼罩下,她忽略了月经的推迟,忽略了偶尔的恶心感,只以为是心情太差导致的。
直到怀孕快四个月,小腹已经微微隆起,剧烈的妊娠反应。
无法抑制的呕吐终于袭来时,她才在许菲菲的强行拖拽下,去了医院。
冰冷的B超探头在肚皮上滑动。
屏幕上那个模糊却真实存在的小小孕囊影像。
像一道晴天霹雳,将艾琳最后一丝支撑彻底击碎!
“怀孕,大约15周+。”
医生公式化的声音像最后的宣判。
孩子?张方成的孩子?那个早已将她们遗忘、连生活费都不再给的男人?
艾琳拿着那张轻飘飘的检查单,站在医院嘈杂的走廊里。
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变得模糊遥远。
天…真的塌了!最后一丝侥幸和虚幻的依靠也化为了齑粉!
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吞噬。
重度抑郁症的深渊向她敞开了怀抱。
自责、恐惧、对未来的彻底无望、对被抛弃的怨恨、对腹中这个不受欢迎生命的茫然…
无数负面情绪像毒蛇般啃噬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灵。
几天后,在一个阴雨绵绵的黄昏。
艾琳穿着一条单薄的白色连衣裙,那是张方成早期送她的礼物之一,像一缕游魂,独自走出了公寓。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她却浑然不觉。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最后停在了一座横跨冰冷河流的大桥上。
桥下车流如织,桥上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失魂落魄的年轻女孩。
她望着桥下浑浊湍急、泛着雨点涟漪的河水,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光亮。
那河水,看起来那么深,那么冷,仿佛能洗刷掉她身上所有的肮脏、痛苦和绝望。
没有再犹豫,也没有回头。
她像一片被风吹落的、了无生气的叶子,轻轻翻过护栏,纵身跃入了那无情的、灰绿色的水流之中。
白色的裙裾在阴沉的天空下划出一道短暂而凄凉的弧线,随即被翻滚的浊浪彻底吞没。
艾琳的死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许菲菲死寂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巨大的悲痛和…排山倒海般的负罪感,瞬间将她击垮!
她把自己关在艾琳的房间里,抱着艾琳留下的、还带着淡淡香气的睡衣,哭得撕心裂肺。
是她!都是她的错!是她眼看着艾琳一步步走进张方成精心布置的陷阱。
从挣扎到麻木,从麻木到沉沦!是她因为自己的疲惫和懦弱。
没有在关键时刻拉住她!是她默认了艾琳的选择。
甚至在她被张方成彻底占有后,还选择了沉默和逃避!是她…害死了艾琳!
如果她能再勇敢一点,再坚决一点,是不是艾琳就不会死?
这沉重的负罪感像一座大山,死死压在许菲菲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艾琳空洞的眼神、苍白的脸、还有最后纵身跃下的那道白色身影,像噩梦一样在她眼前反复闪现。
巨大的心理创伤和无法摆脱的自责,让她也迅速地滑向了抑郁症的深渊。
她吃不下,睡不着,整日以泪洗面,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公寓里充满了艾琳的“影子”和张方成留下的腐朽气息,让她窒息。
终于,在一个同样阴郁的下午,许菲菲也走上了那座吞噬了艾琳的大桥。
冰冷的河风吹拂着她凌乱的头发,桥下的河水依旧浑浊湍急,仿佛张开了无情的巨口。
她站在艾琳曾经站过的位置,望着那深不见底的、灰绿色的漩涡,眼中是同样的绝望和死寂。
“艾琳…我来陪你了…对不起…”她喃喃着,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闭上眼,身体向前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