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的玻璃门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霓虹灯招牌有一半已经不亮了,只剩下“林家风”三个字诡异地闪烁着。
透过破碎的玻璃,她看到弟弟林峰跪在地上,脸上带着淤青,而苏小婉被两个陌生男人架着,旗袍的领口被扯开一道口子,露出雪白的肩膀。
推门而入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她。
饭店里弥漫着酒精和烟草的混合气味,几张桌椅翻倒在地,瓷器的碎片散落一地,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哟,这是搬救兵来了?”一个穿着花衬衫的中年男人坐在正中的椅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折叠刀。
刀锋在他指间翻飞,像一条银色的毒蛇。
他眼角有一道疤,笑起来时那道疤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林若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闻到空气中除了烟酒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是苏小婉常用的那款茉莉香,此刻却混入了汗水和恐惧的酸涩。
“你们想干什么?”她站到林峰和苏小婉前面,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稳。
“赌博本来就不合法,你们竟然还用这种卑鄙的手段,用女人来做抵押?我现在就报警。”
老黑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像砂纸摩擦般刺耳。
他啪的一下把一叠纸拍在桌上,折叠刀顺势插进桌面,刀柄微微颤动。
“小娘们儿,我们早就会料到你们会有这一手。”
老黑用粗短的手指点了点那叠文件。
“所以你好好看看吧,你弟弟借的钱可都是通过合法的借贷公司借出来的。
好好看看这上面的公司印章。”
林若彤拿起文件,纸张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注意到自己的指甲边缘还残留着一点番茄渍,在白色纸张的衬托下格外刺眼。
文件上的条款密密麻麻,但那个鲜红的公章确实清晰可见。
“鑫诚金融有限公司”。
“别说是报警,你打到天边你都打不赢。”
老黑慢条斯理地拔出桌上的刀,刀尖轻轻划过林若彤手中的文件,留下一道细小的裂痕。
“一切都是合理合法。
并且如果你要是用这种手段来拒绝还款,想想你弟弟的后果。”
他凑近林若彤,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烟味和槟榔的苦涩。
“我们只要出十万块钱,就会有人打断你弟弟的双腿,宁愿去坐牢。
所以,要么还钱,要么…”他的目光扫过林若彤和苏小婉。
“陪老子睡。”
林若彤感到一阵眩晕,文件上的字迹在她眼前模糊成一片。
她转头看向弟弟,林峰的眼神躲闪着,脸上的淤青在昏暗灯光下呈现紫红色,嘴角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苏小婉的旗袍领口已经自己拉好,但纤细的手指仍在微微发抖,指甲上的红色甲油剥落了几块,像干涸的血斑。
“还钱。”
林若彤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马上去银行取钱。
大不了就是利息不要了。”
老黑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
“早这么痛快不就好了?明天中午十二点,五十万,一分不能少。
否则…”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带着手下扬长而去。
临走时故意撞翻了门口的花瓶,瓷片飞溅的声音让苏小婉惊跳了一下。
等那群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苏小婉终于崩溃地哭出声来。
她的眼泪冲花了精致的眼妆,黑色眼线在脸颊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林峰仍然跪在地上,像一尊雕塑。
“你到底干了什么?”林若彤拽起弟弟的衣领,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和汗臭混合的味道。
“你怎么敢拿小婉当赌注?”
林峰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眼白泛黄,眼下是深重的青黑色,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苏小婉蜷缩在角落的椅子上,双臂环抱着自己,旗袍下摆沾满了灰尘和酒渍。
“姐…”林峰终于挤出一点声音。
“我…我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若彤松开手,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饭店里的挂钟发出滴答声,时针指向九点。
她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但又不能让母亲知道真相。
张秀兰心脏不好,受不了这种刺激。
“我先去找爸。”
她最终决定道。
“就说你做生意失败欠了钱。
至于那六百万…应该足够还债了。”
林峰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那双手曾经能做出一桌好菜,现在却沾满了赌博和背叛的污秽。
林若彤离开饭店时,夜空中飘起了细雨。
雨滴打在脸上,冰凉得像眼泪。
她发动车子,后视镜里映出自己苍白的脸和凌乱的头发。
围裙上的番茄汁已经干了,变成暗红色的污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林国民正在书房看书,老花镜滑到鼻尖,听到女儿深夜造访的消息时明显愣了一下。
书房里弥漫着檀香的味道,书桌上的台灯投下温暖的光圈,照在那本翻开的《棋谱》上。
“爸,有件事得跟您商量。”
林若彤轻轻带上门,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她注意到父亲的手背上已经出现了老人斑,像一片片枯黄的落叶。
听完女儿半真半假的叙述。
生意失败、急需资金周转、否则会有严重后果。
林国民的脸色变得凝重。
他摘下老花镜,用绒布轻轻擦拭镜片,这个动作他做了几十年,手指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五十万不是小数目。”
老人最终说道,声音低沉。
“但林峰是我唯一的儿子。
明天一早,我们去银行取钱。”
林若彤松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书房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夜风带着雨丝飘进来,打湿了窗台上的君子兰。
她起身去关窗,手指碰到冰凉的窗框时,余光瞥见走廊里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是母亲张秀兰的睡袍一角。
第二天清晨,雨已经停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林若彤和父亲早早来到银行,晨光给银行的玻璃幕墙镀上一层金色。
他们没注意到,张秀兰叫了辆出租车悄悄跟在后面。
银行大厅里冷气开得很足,林若彤不禁打了个寒颤。
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出她疲惫的面容。
林国民从内袋掏出存折,那本深蓝色的存折边缘已经有些磨损,见证着时间的流逝。
“取五十万。”
老人将存折递进柜台,声音平稳。
柜台后的年轻职员接过存折,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她低声和旁边的同事交谈了几句,然后转向林国民。
“先生,您的账户余额不足。”
“什么?”林国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贝。
“这不可能!那里面应该有六百万!”
林若彤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她凑近柜台。
“麻烦再查一遍,是不是搞错了?”
职员又操作了一番,摇头道。
“确实已经取空了,转到这个账户…”她指着屏幕上一串数字。
就在这时,张秀兰从银行门口冲了进来,她的脸色惨白,睡袍外套着一件薄外套,脚上还穿着家里的拖鞋。
“国民!那钱是不是没了?我昨晚都听到了!”
林国民震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妻子,手中的拐杖咚的一声倒在地上。
林若彤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感受到她单薄的身体在剧烈颤抖。
“妈,您别急,可能是系统出了问题…”林若彤试图安抚,但她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无力。
银行经理闻讯赶来,将一家人请进VIP室。
真皮沙发柔软舒适,却让林若彤如坐针毡。
经理调出了详细的交易记录,白纸黑字显示那六百万确实已经被分批转走,最后一笔转账的日期正是两周前的周二。
“这不可能!”林国民拍案而起,茶杯被震得叮当作响。
“存折一直在我保险箱里,密码只有我和老伴知道!”
张秀兰已经哭了起来,泪水顺着她布满皱纹的脸颊滑落,滴在浅色的睡袍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这笔钱是打算分给两个孩子的,利息是我们养老的钱啊…怎么会这样…”
林若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拨通了陈俊明的电话。
作为银行职员,他或许能帮忙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电话接通时,背景音很嘈杂,似乎陈俊明正在开会。
二十分钟后,陈俊明匆匆赶到银行。
他穿着笔挺的深蓝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喉结下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香气。
看到岳父岳母的状态,他立刻露出关切的表情,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
“爸,妈,别着急,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陈俊明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像一剂镇静剂。
他转向银行经理,专业而迅速地交流起来,不时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林若彤注视着丈夫的侧脸,他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投下一道阴影,下颌线条紧绷着,显得格外坚毅。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一丝安心。
至少现在不是她一个人在面对这一切。
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希望像沙漏中的沙子一样迅速流失。
陈俊明最终带回的消息让所有人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