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踮着脚绕过血迹,尽量不发出声音,但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后背绷得紧紧的,仿佛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我。
灵车就停在院门外,是辆老旧的白色面包车,后厢改装成了简易冰棺。
车身上“福寿殡葬”四个褪色的红字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我摸出钥匙,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手指刚碰到车门把手,一阵刺骨的寒意突然从脚底窜上来。
我猛地回头,只见一道黑影从院墙拐角处扑来。
是老张!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月光下扭曲变形,杀猪刀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直取我咽喉!
“操!”我本能地抡起铁锹,像打疯狗一样横扫过去。
铁锹刃与杀猪刀相撞,迸出一串火星。
老张的力气大得惊人,震得我虎口发麻。
借着月光,我看清他脸上被强光灼烧的痕迹。
皮肤焦黑卷曲,像烤糊的树皮,却不见一滴血。
老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再次扑来。
我侧身闪避,铁锹顺势劈在他肩膀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正常人挨这一下,锁骨不断也得脱臼,可老张只是晃了晃,动作丝毫不见迟缓。
“我帮你削他!”
屋里立刻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光,正照在老张脸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脸上的焦黑皮肤“滋滋”冒起青烟。
我趁机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老张干瘦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飞出去两三米,重重摔在泥地上。
“黄大师!快上车!”江岚在窗口喊道,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没敢耽搁,拉开车门跳上驾驶座。
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后厢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敲击冰棺。
我浑身一僵,透过后视镜看去。
冰棺好好地固定在后厢,没有任何异常。
“见鬼…”我拧动钥匙,发动机发出疲惫的轰鸣。
老张已经爬起来了,正一瘸一拐地追来,那张焦黑的脸在车灯照射下如同恶鬼。
我猛踩油门,灵车像受惊的野兽般蹿了出去,扬起一片尘土。
后视镜里,老高的手电光还追着老张照,直到拐过村口再也看不见。
我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流,凉飕飕的。
轮胎碾过碎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渗出冷汗,车载空调的冷风直往脖领里钻。
导航显示还有三公里就到目的地。
那座废弃的水闸。
红姐发来的坐标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这女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后视镜里,冰棺泛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
我特意检查了固定带,确保等会儿装尸时不会滑动。
运尸车最忌讳中途停车,特别是这种横死的。
手机突然震动。
是红姐发来的语音。
“小翠的尸体在水闸东侧第二个桥洞下,穿红色连衣裙。
调查组已经做过初步处理,你直接装车就行。”
我回了句“收到”,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
拐过最后一个弯,远处出现了警车的蓝红闪光。
我把车停在警戒线外,两个穿制服的小年轻立刻走过来。
“黄师傅,这么晚还麻烦您。”
小王递过来一支烟,打火机的火苗在他颤抖的手里直晃悠。
我注意到他制服袖口沾着暗红色痕迹,在强光手电照射下像干涸的血迹。
“应该的。”
我接过烟没点,指了指后备箱。
“尸体处理过了?”
“法医简单看了下,说是溺亡。”
小王压低声音。
“但有个怪事…”他忽然噤声,看了眼旁边年轻些的同事。
我知趣地没多问,跟着他们走向桥洞。
警戒线在夜风里飘得像招魂幡,强光灯把水泥桥墩照得惨白。
走近了才看见地上用白粉笔画出的人形,旁边散落着几个证物袋,里面装着手机、发卡之类的小物件。
小翠的尸体裹在藏青色尸袋里,只露出半张青白的脸。
我蹲下身时,一股河底的腥臭味混着某种廉价香水味直冲鼻腔。
她比我想象中年轻,不到二十的样子,涂着剥落的红色指甲油的手紧紧攥着,像是在死前抓住了什么。
“帮忙抬一下。”
我对两个辅警说。
尸体比预期轻得多,估计在水里泡了不少时日。
我们三人合力把她抬进灵车后厢,冰棺的制冷系统立刻发出嗡嗡声。
小王突然抓住我胳膊。
“黄师傅,您回去路上…”他喉结滚动几下。
“别走石桥那边。”
“怎么了?”
“这姑娘是从石桥跳下去的。”
年轻辅警插嘴。
“她同事小丽也在同一地点…”
“闭嘴!”组长厉声喝止,又转头对我赔笑。
“您就当没听见,按规矩我们不该说这些。”
我点点头,心里却记下了。
关后厢门时,一阵穿堂风突然掠过,小翠额前的湿发诡异地飘动起来,像是有人对着她吹气。
两个辅警同时后退半步。
回程我故意放慢车速。
后厢很安静,只有制冷机规律的运转声。
前方出现一座老石桥,斑驳的桥墩上爬满藤蔓。
这是去目的地的必经之路,建于七十年代的拱桥早被新修的大桥取代,现在只剩些农用三轮偶尔经过。
就在前轮刚压上桥面的瞬间,后车厢突然传来一连串“咚咚”声,像是有人在里面疯狂捶打冰棺。
我浑身汗毛倒竖,差点把方向盘拽下来。
后视镜里,冰棺的盖子正在轻微震动,固定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更恐怖的是,透过半透明的棺盖,我分明看到裹尸袋在蠕动!
“操!”我本能地猛踩油门,灵车发出嘶吼冲上桥面。
就在这时,裹尸袋的拉链突然从里面被扯开一截,一只青灰色的手“啪”地拍在棺盖上,五根手指像蜘蛛腿般张开。
这一下直接让我魂飞魄散。
方向盘失控打滑,灵车像醉汉一样左右摇摆。
后车厢传来重物翻滚的闷响,紧接着是冰棺固定带断裂的脆响。
在车辆即将撞上桥墩的刹那,我瞥见后视镜里。
裹尸袋完全敞开,一个穿红衣服的女人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轰!”
灵车右侧狠狠撞上石栏,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我眼前一黑。
等回过神,额头火辣辣地疼,嘴里全是血腥味。
车厢里弥漫着制冷剂泄漏的刺鼻味道,更可怕的是。
后车厢门被撞开了,冰棺斜着滑出去半截,棺盖大开,里面空空如也。
我哆嗦着解开安全带,摸出手机想打电话,信号格却是空的。
驾驶座下的强光手电筒滚了出来,我抄起它照向车后,光束穿过飘散的制冷剂白雾,在桥面上投下颤抖的光圈。
“小翠?”我喊了一声,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回答我的只有风吹过桥洞的呜咽。
手电光扫到桥栏时,我呼吸停滞了。
那里搭着半截惨白的手臂,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顺着往桥下照去,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在离桥面两米多的桥墩突出部,小翠的尸体正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立在石堆上,大红色嫁衣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更恐怖的是,她脑后垂着的东西根本不是头发,而是一束束浸透河水的枯黄水草!
“黄...师傅...”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贴着我后颈响起,带着河底的腥臭味。
我猛地转身,手电光里什么也没有,但后背却结结实实撞上了什么东西。
回头一看,差点魂飞魄散。
小翠青紫的脸离我不到十公分,泡发的眼皮半睁着,两颗混浊的眼球像发霉的玻璃珠。
我踉跄后退,后腰撞上桥栏。
这时手电筒突然闪烁起来,光束明灭间,桥下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
两根麻绳从桥洞垂下,分别吊着穿红裙和白裙的两具女尸,脚尖正好悬在河面上方。
她们随着夜风轻轻旋转,腐烂的面孔交替对着我微笑。
“来呀...”小翠的声音从桥下传来,这次却变成了少女的嗓音。
“黄师傅...下来...”
我死死抓着桥栏,突然发现触感不对。
本该是粗糙的石栏,摸起来却像泡发的皮肤。
低头一看,手里攥着的哪是什么桥栏,分明是一截浮肿的人腿!
整座桥的栏杆不知何时全变成了尸体,密密麻麻的手臂从石缝里伸出,正把我往桥外推。
千钧一发之际,我狠咬舌尖,剧痛伴随着满嘴血腥味让我清醒过来。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桥栏恢复了原状,但桥下小翠的尸体确实立在石堆上,僵硬的手指笔直地指向黑漆漆的河道。
“小翠?”我试探着喊了一声。
冰棺撞击声从车里传来,闷响得像有人用拳头砸门。
我浑身汗毛倒竖,手电筒差点脱手。
跑回车上时,透过灵车后窗玻璃,看见冰棺的盖子竟然错开了一条缝。
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我摸出兜里的五帝钱攥在手心,慢慢拉开后厢门。
制冷机的白雾里,小翠的尸体静静躺着,尸袋拉链完好无损。
我长舒一口气。
正要关门,突然发现不对劲。
她原本交叠在腹部的手,现在垂在了身侧!
“轰!”
冰棺里突然传来巨响,小翠的尸体像被无形之手拽着,猛地坐了起来!
腐烂的脸几乎贴到棺盖玻璃上,泡发的眼皮“啪”地睁开,露出浑浊的眼球。
我吓得往后一仰,后脑勺重重撞在门框上。
灵车就在这时失控了。
方向盘自己疯狂转动,油门发出怪异的轰鸣。
我踉跄着扑向驾驶座,看见仪表盘所有指示灯都在乱跳。
车子像被什么东西拽着,歪歪斜斜冲向桥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