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屋里便有了斑驳的光影。
眼前男人的脸，在斑驳的光影里若隐若现，身上幽幽的香气在鼻端萦绕不去，透出几分不真实。
水倾城伸出手去，素白的小手抛向空中，纤细的手指微微弯曲，似是想要抓住些什么，最终却是什么也没抓住，短暂的沉默过后，她缓缓的开了口：“千寻，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就好了，这样正经的样子，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看惯了他放荡不羁的一面，这样的左千寻让她觉得陌生。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离开这里，去到另一个国家生活，你……会跟我走吗？”他那幽如深潭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深邃、浩瀚，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水倾城望着他，眼前突然跳出他们之前的谈话来。
夜，左千寻。
他究竟是谁？
走，除了紫御国，他们还能去哪里？
思及此，她不由脱口说道：“千寻，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件事。”刚才被他一闹，她几乎都已经忘记了关于那个夜的事情，现在看左千寻这样认真的模样，她心里有种感觉，自己要的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左千寻幽深的黑眸落在她的脸上，两人隔着很近的距离，他不仅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甚至还能看清楚她脸上细小的毛孔，喉结动了动，声音低沉沙哑，“什么事？”
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水倾城突然间迟疑了。
知道真相后，他们，还能做回原来的自己不？
“怎么了？”见她不语，左千寻再度开口问道。
隐隐约约间，他已经猜到一些她心中所想的。
其实，他不怕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只怕她在得知真相后，她会毅然离开。
这样的结果，是他不愿见的。
水倾城怔忡的看着他，眼前闪过无数个画面，每一个画面都是与眼前男人有关的。
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其实，左千寻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她的好，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变质。
她不该怀疑他的，不是吗？
想明白了这些，她不由轻轻地摇了摇头，淡淡的扯了扯唇角，眼神闪烁：“呃……忘记要说什么了。”
捕捉到她闪烁的眼神，左千寻顿时就明白了。
好一个兰心蕙质的女子。
短短的瞬间，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是时候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因为，接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我想，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道了。”他伸出手来，将她的手包裹进自己的掌心里，俊颜上是坚毅的神色。
灼热的温度自双手传来，水倾城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想要逃的冲动来，不由急急地开了口：“千寻，送我回家吧，爹爹生病，我想陪陪他。”爹爹是被鬼手神医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不过，大部分的功劳都得归左千寻，要不是他认识鬼手神医，即便他们要找，怕也是极不容易！想到这里，她不禁又说了句：“千寻，谢谢你帮我们找到鬼手神医！”
话题一下子扯远，左千寻刚刚酝酿好的情绪立时就没了，他不由苦涩的笑笑，神情落寞，“倾城，其实，我们之间，没必要这么客气的。”他爱她、宠她，任她予取予求。
“千寻，我……”想说的话，却在看到他脸上的落寞后，硬生生的咽回到了肚里。
她伤到他了吗？
左千寻放开她的手站起来，缓缓的转过身去，淡淡的光影里，那抹挺拔的身影越发的显得寂寥，“倾城，先听我说完，然后再送你回家，可好？”温润的声音，仿佛是自另一个时空传来。
拒绝，似乎有些不近情理。
聆听，她又害怕自己无法承受。
望着他的背影，许久之后，水倾城才艰涩的开了口，“千寻，究竟是什么事情非说不可？”
“我的名字叫暗夜，从小父母双亡，被师傅带回绝杀谷，很小就开始习武，左千寻，不过是当时为了接近你，胡诌出来的一个名字。”他说的很慢，每一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都犹如有千斤重。
“暗夜……夜……”水倾城反复的念叨着这几个字，并没有太多的喜怒表现出来。
答案，一如她预料中的那般。
“你父母双亡，是被人所害？”她隐约觉得，左千寻父母之死，不像是正常死亡那样简单。
“嗯，是被桐州的一个地方官所杀。”那段不堪的回忆，每每想起，他都会心有余悸，“当时，我躲在衣柜里，眼睁睁的看着父母被他杀死……不过，我已经亲手杀了那个地方官，为父母报了仇。”他说的有些艰难，眼里闪过一抹嗜血的光芒。
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洌气息，水倾城不由的打了一个寒颤。
没想到，左千寻那放荡不羁的表面下，竟然隐藏着这样的一段过往。
“千寻，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说的很小声，神色愧疚。
“没事呵，这些都已经陈年旧事了。”他看着她，脸上冷硬的线条渐渐变得柔和。
将心底的伤口一层层剥开，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痛。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温暖。
“当时，我被师傅带回了绝杀谷，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这里，是我的房间，处在谷底的中心位置。”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似是经过了一番挣扎之后才慢慢的开了口，“我，是这里的谷主。”
水倾城一愣，绝美的小脸上闪过一抹错愕，却是快速隐去，恍若只是幻觉，换位思考，她能理解他的苦衷，能在江湖上闯出这样的名号来，足以说明左千寻的过人之处，高处不胜寒，其实是很孤独的。轻轻的叹了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绝杀谷谷主？传闻中那个相貌丑陋、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赌坊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些消息从那里面散播出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常去，自然会听到一些。
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一席话来，左千寻的脸色微变，身子变得有些僵硬，就连口气都变得有点冷，“你知道？”他从来都没在意过这些传闻，可是，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其实，自己是在意的。
因为水倾城。
“千寻，你在乎别人的看法？”江湖传闻，绝杀谷谷主是妖怪转世，丑陋如鬼怪，性格暴戾嗜血，而他的手下，更是残暴无常，想要三更取你性命，你绝对活不到五更，在紫御国，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邪教，只是没想到传闻中的丑陋而且暴戾异常的男人，不仅长得一副好皮相，脾气更是好得没话说，怎么看都无法将他与传闻中的那个男人重叠在一起。
“我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是，我想知道，你，害怕吗？”他转过身来，深邃的眸正对上一双打量的眼睛，没有害怕，也没有厌恶，心底的某块地方，顿时变得柔软起来。
水倾城望着他，脑海迅速转动起来，如意赌坊开张，不久后，京都其它赌坊都陆续关门歇业，现在想来，定是左千寻暗中动了手脚，这一刻，她对他，其实是感激的，想想，有人为自己撑腰的感觉真的很好。
想到这里，她不由浅浅一笑，“人活一世，是为自己而活，何必在意别人的目光？丑也好，美也好，暴戾也好，善良也罢，只要自己能看清自己的内心，这些全都不重要？就算全世界都容不下你，还有我——水倾城！”她的声音很淡，但是却从灵魂中透着空灵，决绝；仿佛，她能用自己弱小的身子，为他撑起一片天。
左千寻心中一颤，如果是别人这样说他或许会嗤之以鼻，或者冷笑，这简直就是说大话，但是眼前这个人这样说出来，他却只有震撼！
人活一世，是为自己而活，何必在意别人的目光？丑也好，美也好，暴戾也好，善良也罢，只要自己能看清自己的内心，这些全都不重要？就算全世界都容不下你，还有我——水倾城！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变得毫无分量，这一生，只要有她，便已足亦！
“好了，千寻，送我回丞相府吧！”拨开云雾，真相大白，尽管左千寻的身份发生了变化，但，感觉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他是左千寻，她是水倾城。
他们，做了很多年的朋友。
仅此，而已……
“哦，好！”左千寻迟疑片刻，原本想要问她，会不会答应跟自己走的话只好吞回到肚里，收拾好心情，他大步走到床前，朝她伸出手，俊美的脸上，染上浅浅的笑意。
水倾城抬起头，不由问道：“千寻，你这张脸……是真的还是假的？”她虽不计较他的身份，但她却在意他是否以真面目待她。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似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左千寻飞快的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急急的说道：“感觉一下，是不是很滑，很嫩？”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会戴面具或是易容，因此，他真面目的时候，反倒没有人认识他。
看着他孩童似的模样，水倾城不由噗地笑出声来。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