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烛光中，如烟看到了一双冰冷的眸，以及那满脸的嫌恶。
如烟淡淡一笑，心情平静的好似无风的湖面。
很多很多次，她幻想着两人重逢的画面。
就算是在这个陌生的小镇，只要每次府中有客人到，她都会第一时间冲出去，以为会看到那抹挺拔的身影，那张熟悉的脸。
在街头，在溪边，在林间，看见他身穿一袭月白的长衫，看起来格外干净的模样，她扑进他的怀里，轻道一声：南宫除，我想你了。然后，他会保持最优雅最得体的微笑，对她说一句同样的话：如烟，我也想你了。
在两人曾一起呆过的醉烟楼，朦胧的月色里，她站在窗前等他，一抬头看见他站在门口。然后她会欣喜的问：南宫除，你怎么来了？然后他总是满脸宠溺的对她说：因为我很想你，所以，我来了。
……
她幻想过千百个重逢的场景，千百句开头。
我来了。
你还好吗？
我很想你！
可是此刻脑袋里突然浮现出的一句却是：南宫除，你恨我，对吗？
原来，宿命的安排，曾经让她幸福过，可幸福过后，却是永恒的黑暗……
看着如烟淡然的模样，南宫除眼前突然浮现出一张清秀的小脸来。
同样是那般淡然的神情，同样是那浅浅的笑意，可是，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笑让他觉得如沐春风，而如烟的笑却让他觉得无比刺眼。
他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温柔善良的如烟变成了今天这般模样。
不着痕迹的别开脸去，修长的手指抚上了盼儿的小脸，语气温温柔柔地，“盼儿，我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想起那天晚上与她相遇的瞬间，他的心开始微微变暖。
水倾城，他思念了四年的女人，忽然之间，他很想见到她。
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盼儿睁着一双像是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看着南宫除，小声应道：“好！”说起来盼儿不是一个容易与别人亲近的孩子，可，对于南宫除，他却是无条件的相信，归根结底，只能说血缘关系果真是很奇妙的。
看着南宫除温润的侧脸，如烟的心莫名颤了颤，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些撕裂的痕迹。
佛说：执着，是人生苦海里的轮回，可我的执着为何连你的一个凝眸都换不回？
南宫除，我果真是这般面目可憎吗？
既然给不了我想要的爱情，当初为何要给我希望？
“南宫除，你恨我，是吗？”事已至此，她只觉得一切都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爱也好，恨也罢，到头来，不过是一场昨夜之梦。
南宫除轻轻一笑，黑眸落在不知名的地方，没有回答。
这一生，他欠的人太多。
水倾城，柳如烟，玉凝芙，边芷柔，还有府里的那些女人们……
而对于柳如烟，他又凭什么去恨呢？
她是那么爱他呵，为了救他，她两次用身子为他挡箭，即便她曾经自私的为了他而伤害过水倾城，不过，却间接的为他搭了一座桥，让他与水倾城有了爱的结晶，准确说来，他应该感谢她的，不是吗？
知恩图报，他懂。
然，他很清楚，如烟要的，不是感激，不是其它能给予的所有的物质的东西，她要的，是他的心，他的人，他的全部。但，他的心已经给了水倾城，再也装不下其它人了，他，终究还是要负了她！
因此，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破她心中所有的幻想，让她远远的离开自己！
“我早说过，咱们恩断义绝！地老天荒，永不再见！”冰冷的毫无温度的语言从南宫除的薄唇里逸出来，如烟只觉得整个世界顿时一片黑暗，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她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呢？
“南宫除，为什么！”如烟忍不住落下泪来，声音有些沙哑。
“如烟，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不要再为我这样的男人伤心难过了。”他知道如烟爱他胜过自己的生命，可是，爱淡了就是淡了，情灭了就是灭了，无论再怎么拼命抓住，最终都只是徒劳。
“南宫除，难道，你忘了我陪你一起度过的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吗？”她如烟何时沦落到这般地步了，竟然要用这样的回忆来挽留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听着两人的对话，盼儿心底已升起强烈不满，之前对南宫除存的那一点好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皱了皱眉头，冷冷地说道：“这位叔叔，麻烦你把我放下来，你们继续谈情说爱，我得先走了。”他实在是对他们的感情纠葛没有兴趣，况且自己无故失踪了这么久，娘亲早该急了！
也不知现在有没有独自落泪呢？
此时此刻，他只想快些回到娘亲身边，安慰她，保护她！
南宫除低下头来看他，眉心拧得紧紧地。
说真的，他极不喜欢这样的盼儿。不过三岁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却透着一股老气横秋的味道。
盼儿别开脸不去看南宫除的眼睛，身子轻轻挣扎了一下，感觉依旧软弱无力，不由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对面的如烟，恨得牙痒痒。
可恶的女人！
看我以后怎么整死你！
南宫除盯着盼儿的侧脸，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是他的儿子，可是，他却没有尽到一天做父亲的责任，他能说什么呢？
一时之间，谁都没开口说话，房间里很静，只听到蜡烛燃烧的声音。
盼儿觉得无聊，在南宫除怀里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遐逸的闭上了眼睛。
大人的世界，他不懂，也不想懂。
看着盼儿熟睡的脸庞，南宫除眼里闪着温柔的光芒，冷魅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宠溺。
望着那红红的烛泪，如烟的眼泪终于决堤，微微一笑，凄美无比，“南宫除，你走吧！”心口的地方似是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她突然明白过来，这个男人不爱她，就算她有着和柳如烟一样的容貌，他也一样不爱她。或者说，他其实根本就没爱过柳如烟。
“如烟……”看着如烟流泪的脸，南宫除只觉得无比内疚，当初若不是如烟出手相救，他说不定早就入了地狱，对如烟，他是感激的，他不希望她伤心。
“我不是如烟，我叫醉烟。”她本来就不是如烟，说出来之后，她不由觉得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其实，若不是她这样出来搅合，说不定南宫除的心依旧会在如烟身上。
“你不是如烟？怎么可能？”她明明就长得和如烟一模一样啊！
“就算长得一样，我也不是如烟！”她是如烟的孪生妹妹，长得像实属正常，不过，她并不打算告诉南宫除。
“蓝烟，如烟……”南宫除喃喃地念叨着，眼前倏地一亮，“你是蓝沁国人？”
“嗯。”如烟点头。
“你是如烟的妹妹？”他曾经趁着如烟睡着的时候仔细看过她的脸，他很确定她不是易容或是戴了人皮面具，原来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世界上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只是，他明白的似乎有点晚了，他伤害了她，不知如烟的在天之灵会不会原谅他。
如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简单的问了一句：“如烟是怎么死的？”
暗夜曾经说过，南宫除冷酷残暴嗜血，这些，她都见识过了，她现在唯一想知道的是，如烟是否真的为了替他挡下一箭，中毒而亡。
“她为我挡了一箭，中毒而亡。”说到这里，南宫除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如烟那双清澈的眼睛来，那里面的深情与眷恋，让他终身难忘。
果真是这样！
看来，如烟真的很爱他。
泪眼朦胧里，她分明看到南宫除脸上的表情很痛苦，眼里也有压抑的深情，只是，为何不过才一转身的时间，他便爱上了别人？
终于，她明白了一件事，有些承诺，只有听的人才会记得，而且记得那么深刻，有些人只配活在记忆里，永远的刻骨铭心。
隔着那层薄烟，萦绕着却看不透的隔膜，她看到的全是南宫除的好，现在看来，那些都不过只是美丽的倒影，苦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南宫除，你走吧！”她累了，亦不想再继续追逐这原本不属于自己的爱情，若就此回头，她是不是会看到一个男人在自己身后傻傻等待的模样呢？
这样的结局是不是皆大欢喜呢？
“如烟，你的脸色很差，和我们一起走吧！”其实南宫除也并非是无情之人，不过是表面看起来很冷罢了，现在既然他知道了醉烟是如烟的妹妹，更是不希望看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
“不了，你们走吧，这里是我的家，我在这里住几天。”她需要冷静一下，等她再回到小镇的时候，就是一个全新的自己了。
听她这样说，南宫除也不勉强，“那好，我带盼儿先走了。”说完，抱着盼儿离开了房间。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如烟无力的跌坐在地上，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扑籁籁地往下滴。
别了，永别了！
南宫除，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