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倾城立时明白过来，戚氏对她母亲身边的男子一见钟情，而那个男子肯定是她父亲水云鹤。
“当时，我只看到沁妃的脸色有些苍白，原本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我从来没见过沁妃心爱的男子，只是每每从她口中得知一些与那个男人有关的事，后来沁妃告诉我，那个男人太过优秀，她害怕我会爱上他，所以才刻意对我隐瞒。”戚氏的眼神暗了下去，眉间有了褶皱。
水倾城咧了咧唇角。
女人呵，永远都是这么自私，这么小心翼翼！
“看她柔弱的模样，男子怕她摔倒，赶紧伸手去扶她，沁妃看了一眼男人的手，眼泪夺眶而出，为了不让他发现，她迅速转过身抱着小公子走了，我顾不得多想，赶紧追了上去，然后，沁妃告诉我说，那个男人，便是她心爱的男子，因为她的容颜改了，他已经认不得了，相见却不能相认，除了心痛，更多的是心酸！”
明明相爱的人近在咫尺，有口不能叫他的名字，有手却不能抚摸他的脸庞，唯有转身，才能永远保住在他心中的美。
水倾城觉得眼角似是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滴落在颈间，微凉。
“然，令沁妃万万没想到的是，她这一转身，竟是永远……”说到这里，戚氏已经哭了出来，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转身，错过，便是一生。
水倾城叹了口气，“那些往事都已经成为过去，你就别伤心了。”说完，抬起头来仰望着天空，心里很明白，那些安慰的话即便再暖，也抚不去戚氏心里伤痛。
一时之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似乎凝固了。
一只蝴蝶飞来，停在了戚氏手里拿着的凤凰金步摇上，带着斑点的翅膀不停的扇动着，那一对浅蓝色的触须，纤细得像云锦。
水倾城把手伸向蝴蝶，想要将它给捉住，没想到却扑了个空，身子陡地前倾，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戚氏赶紧伸手拉住了她，“小心！”
不倾城仰起头来看她，突然开口问道：“沁妃没有再找过我爹爹吗？那你后来又怎么会嫁给我爹？还有，南宫除又是怎么入的皇宫？”
戚氏将金步摇放回到水倾城的手里，幽幽的抬头望向远方，良久，她才缓缓地开了口，“沁妃回去后便一病不起，看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药，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日益加重，身子越发的虚弱，有好几次我都想偷偷跑去丞相府找你爹，然，沁妃像是能读懂我的心思似的，早早地就告诫我说，若是我胆敢去找你爹，她就一头撞死在我面前！反正她这样子拖下去也是等死，不如早死早解脱！于是，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心一意的服侍着她，希望她的病能快快好起来。渐渐地，小公子长大了，到了五六岁的时候，他的聪明才智已显露出来，沁妃觉得把他带在身边，会埋没了他，于是，便寻思着将他送进宫里。”
爱了南宫除这么多年，关于南宫除的事，她自是知晓一切。
现在听戚氏这么一说，她顿时便明白过来。
原来，当时弦月的马儿受惊，南宫除的及时出现，这些并不是巧合，而是沁妃早布好的局。此时，水倾城不由暗叹，沁妃，果真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有智有谋，看来，南宫除是继承了她所有的优点，所以，才会如此优秀。
“所以，沁妃便利用皇帝狩猎的时候，将南宫除推到了他的面前？”
“是的！”戚氏点头。
“南宫除当时那样小小年纪，怎么可能会愿意离开自己的母亲呢？”
“沁妃在告诉南宫除这个计划之前就和我吃下一种药，那种药吃了会暂时停止呼吸，看起来就像是真正死了一样，南宫除见我们已死，将我们用一张席子盖起来，之后便放火烧了房子，而我们则在他放火烧房子的时候已经清醒过来，等他离开，我们也跟着离开了。”戚氏的双手紧紧的绞在一起，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当初，她根本就不赞同沁妃以这样的方式将南宫除送进宫，孩子太小，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稍有不慎，便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可是，沁妃执意如此，胳膊拗不过大腿，最终，她只得服从。
听了戚氏说的这些话，水倾城不觉有些心痛。
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眼睁睁的看着最亲的亲人离开却无能为力，他的心，怕是从那一刻便已经冰封了起来，从此便再也没有了温度。
戚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绞在一起的双手青筋暴露，顿了顿，继续往下说道：“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眼里含着泪，沁妃害怕自己哭出声来，用力的咬住嘴唇，等到他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的时候，她的唇已经被咬得血肉模糊，看起来非常恐怖。”戚氏看着菊花那小小的花瓣，身子微微有些颤抖。
只因，她眼前又浮现出了当时沁妃的模样来。
“你们诈死，为的就是断了他一切后路！让他变得强大！”做为一个母亲，为了孩子这样不顾一切，给人的感觉实在有些疯狂，“只是，沁妃凭什么断定紫帝会让南宫除进宫？”这个问题，似乎才是最关键的。
沁妃不是紫帝，怎么能猜透他的心思？
“别忘了，沁妃当年可是紫帝最宠的妃子，他的心思，她自是能猜透。紫帝虽然生性好色，却极为爱惜人才，凭着南宫除小小年纪便有那样的身手与胆识，他肯定会喜欢，把他留在身边，也不是没有可能。”
水倾城不禁想，若是自己有沁妃的一半聪明，也不至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吧！
“那后来，沁妃去了哪里？你又是怎么嫁来我家的呢？”如果照戚氏之前的说法，沁妃根本就不可能让戚氏嫁给爹爹做妾。
“南宫除进宫没几天，沁妃旧疾复发，死了。临死之前，她将一朵风干的小雏菊和一封书信放到我的掌心里，让我带着它去丞相府找当朝丞相水云鹤，当时，我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原来，她在信里写着，请你父亲水云鹤务必将我娶回家，完成她曾经未完成的梦想。”说到这里，戚氏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不知是为沁妃还是为自己。
水倾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母亲并非真正出面替爹爹物色小妾，而是，迫不得已之下，才答应让戚氏进的门吧！
而她抑郁而终的原因，怕也是因为这个吧！
“凭沁妃的一封信，爹爹就答应将你娶回家了？”看来，爹爹对沁妃，果真是动了情！那情似乎还很深。
“是啊！你父亲看完信后便找你母亲商量，你母亲很善良，在得知这件事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就点头答应了。”对当年的事，戚氏犹为感激。
原本以为进门后会受一些气，没想到饶氏对她竟是如姐妹一般好。
水倾城看着戚氏，很能理解母亲当时的心情。
在男人眼里，女人不仅要温柔贤惠，还在明事理。再说了，在这样的朝代，男人有三妻四妾也极为正常，所以，即使心里再痛，也还是会笑着答应。
而她觉得，像沁妃那样聪明的女子，让戚氏嫁给爹爹，定会有其它打算，并非真心实意让她完成自己未完成的梦想那样简单罢。
“那爹爹知道南宫除是沁妃的儿子吗？”
戚氏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知道！”
水倾城一下子就明白沁妃让戚氏嫁入水府的用意了。
她让戚氏嫁入丞相府，说白了其实就是想利用戚氏的存在，时时提醒水云鹤保护自己的儿子。
呵，这沁妃的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缜密，若是她还活着，这天下，恐怕是要大乱呢！
“既然知道，那爹爹为什么还主动去求皇上赐婚，让我嫁给他？”难道，是想延续他与沁妃之间的爱情？
“你爹爹觉得亏欠了你母亲许多，所以，才会那样纵容你，对你有求必应！因此，当你寻死觅活吵着闹着要嫁给南宫除的时候，他只好忍住心痛，去找了皇上。”
原来如此呵！
看来，她过去真的很任性，很不懂事。
现在她懂事了，可是，父亲却已经不在了。
“南宫除来过家里几次，为什么会没有认出你来？”这是她最觉得疑惑的一点。
“之前我不是已经说过，我们在小村庄的时候，一直都有化妆吗？”
戚氏的话犹如醍醐灌顶，水倾城的脑子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
只是，一个人的容貌再怎么改变，她身上的味道，或是说，她说话的声音，她的笑容，她走路的姿势等等，都是不会那么容易改变的吧！
像南宫除那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没看出半点破绽呢？
“这些年，你一直都在默默地关心着南宫除？那你对大哥的爱，不是就少了？”水倾城不由替水奕封抱不平。
若是她的母亲心里想着的永远都是别人的孩子，她也会觉得憋屈。
“呵，这倒也不会！”水奕封是她和水云鹤所生的儿子，自他落地以来，她一直都将他捧在手心里当宝一样的宠着，对他的爱，怎么会少呢。
“大哥是紫御国最富有的商人，想必在朝中定会有许多认识的王公大臣，你让他想办法救南宫除不是很好吗？为什么非得绕这么大一个弯，让我去求左千寻救他。”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谁都知道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谁不是明哲保身？因此，就算奕封托人想办法救南宫除，也没有人会愿意帮这个忙！”戚氏愁容满面。
水倾城点头，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去找左千寻说说，不过，我并没有十足把握能说服他帮忙！”她不知道千寻会怎么想，但是，既然她答应了戚氏，还是会尽力而为。
“嗯，谢谢！”说着，戚氏又要跪下谢礼，水倾城赶紧拉住她，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戚氏便走了。
水倾城站在那里，望着那些菊花出神。
知道了这么多，却并没有太难过，沁妃的精明，父亲的痴情，母亲的隐忍，这所有的一切，似乎都离她太远太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