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做平时,碧鸢听见他这样说的话,必是要反驳的,可今日甚是奇怪,碧鸢却并不想反驳什么,只是小声地道:“我也想帮你,我哪里知道……话说,这种天气怎么还有蛇呢,蛇不是应该去冬眠了么?”
“现下只是深秋,还没有入冬,再说了,这人啊要是运气好起来,什么遇不上呢?”
碧鸢道:“你这个人真是……说话干嘛总是要拐弯抹角的嘲讽我呢,不过是今日我累你没采到药材么,改日我来帮你……”
碧鸢还未完,苏俞白赶紧道:“那倒不用,你来也只是多了个麻烦,我又何必自找麻烦。”
碧鸢听了这话,心下也有气,又不好说得什么,只是被他背着一路下山,山路冗长,两人都没什么言语,过了好一会儿,碧鸢又道:“那个……你累不累啊,要不你将我放下来,我自己走?”
苏俞白道:“你确定你现在这副样子能自己走?我这把你放下来,就再没有背回去的勇气了啊。要是你不能走了,你便自己待在这。”
碧鸢不过一番好意,哪里晓得自己说什么都能在他这里碰钉子,当下气得咬牙切齿,心下道,好,若是他这么说,那便让他一直背着便是,只是累死了他,与自己何干。
便又让苏俞白背了一段路,直背下山了,才将碧鸢放了下来,道:“你说你没事跑来这里做什么呢?今日却是被你累死了。”
碧鸢道:“这才走了多久啊,我轻着呢,你便嫌累,我看,是你自己有问题罢。”
苏俞白听了她的话,不禁笑道:“你轻着呢?这话你却还好意思说?”待说着,便要伸手去拿她手上的药篓,接到手里时,苏俞白往里头一看,那药篓里的药材至少少了一半,苏俞白道:“药材呢?”
碧鸢一时也去看,待又回头看走过的山路,零零散散的,药材撒了一路,一时对上苏俞白怒意冲冲的双眼,捂住嘴道:“我……我不知道药材撒了……我就是拎着拎着……我哪里知道……”
苏俞白抬手抚一抚额,长长的叹一口气,道:“算了,看来并不是你运气不好,只怕是我运气不好,真是倒霉到家了才遇见你了。”说罢拎着药篓转身便要走,碧鸢一把拉住他的袖子道:“喂, 你去哪啊。”
“自然是回去。”
碧鸢艰难的挪着脚跟上他,拉住他的袖子不放道:“你就这样走,你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管了么?我脚上还肿着呢,我……”
苏俞白笑着道:“现在四下无人,我没打你便算好的了。你还指望我拿你当祖宗供着?”
碧鸢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是半篓药材么,山上又不是没有,我现在是病人,我是病人啊,你要是敢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就,我就……”
“你就怎么样啊?”
碧鸢瞧见他越走越远,一时觉得委屈,冲着他的背影大喊:“苏俞白,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这个人也忒小气,你竟然敢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苏俞白,你给我回来,苏俞白……”
只是任凭她怎么叫,苏俞白便是连头也不回一下,碧鸢见了他越来越远的背影,一时蹲下身来,流泪道:“苏俞白,你这个人简直是不得好死……你真不是个男人,你……”
“你还骂?”
头顶上落下个声音来,碧鸢抹了泪抬头一瞧,只瞧见苏俞白那张脸,一时偏过脸去哼了一声,苏俞白再次将药篓塞到她的怀里,道:“这次别再撒了。”说着将她拦腰抱起来。
碧鸢方才还甚是委屈,这会再看见他,一时间又有些欣喜,想来他也是个好人,不过就是嘴巴贱了些,碧鸢被他一路抱回御和堂,苏俞白替她的脚上上了药,道:“这个药敷上,明日早上脚便会好,只是你现在这样,可要我叫个轿子将你送回去?”又道,“只是有一点,我替你上的这个药,不晓得你能不能受得了,它的药性颇烈,治蛇毒却是极好的。若是擦上这种药一个时辰后脚肿疼痛,我便要替你将伤口清洗了,重新上药的,只是瞧着天色又有些晚了。”
碧鸢道:“那我能在留宿一晚上?”
苏俞白皱眉道:“这却不好,我这处就我一个人住,孤男寡女的,倒是不便。”
碧鸢道:“你是大夫,我是病人,这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万一我的脚真的肿了,便是大半夜又来请你过去替我换药么?这不是更加麻烦?”
苏俞白道:“也确实麻烦,那你便晚上宿在此处罢。”说着转身要走,碧鸢道:“你去哪啊。”
“自然是去做饭,不然呢?你却是不饿?”
碧鸢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看不出来,你却还是会做饭的么?”
“我说过了,你看不出来的还多着。”自出去往厨房去了。
碧鸢瞧着苏俞白的房间,这偌大的房间里摆设虽是不多,但那三层的大书架却是十分扎眼,上头塞满了大本小本的书卷,碧鸢拖着腿上的伤,走到那书柜旁,看着那些书,一时又看着房间里挂着的画卷,不由得笑道:“原来说呢,怎么老是看着他身上一股书生气,原也是个饱读了诗书的。”
待又走到他的书桌前,看着他桌上摆着的白宣纸,被砚台压着,碧鸢自将那宣纸拿起来,看着上头清俊有力的字,心下道,原不想他平日里开那些药方的时候,上头的字是看也看不懂的,现下正正经经的写的字也是这般好看的。
也不晓得是作甚,现下便是见着他的什么东西都自心里觉得好,便是觉得他看的书也是好的,练的字也是好的,便连挂着的画卷也自有一番不同,一时又去翻看他桌上摆着的书来,只刚翻了两页,便从里头掉出一封信来,碧鸢自将信捡起来,那泛黄的纸张里头透出红色的章印来,碧鸢一时想展开来看看,却被进来的苏俞白制止道:“你在干什么?”说着几步过来一把抢走她手里的信,道:“你怎么乱翻我的东西?”
碧鸢道:“不过是一封信么,紧张成那样做什么?”说着又道,“莫不是哪家的姑娘给你的情信么?”
苏俞白面上一笑,将信折得好了,往袖子里一收,出去端了饭菜进来,将碗筷递给碧鸢道:“你腿上有伤,要吃得清淡些。”
碧鸢在他对面的桌前坐下,只是因着方才问他是不是姑娘给他写的情信时他不答,心里头便有些失失落落,一时间吃什么也似乎尝不出味道来了,只是道:“喂,我看你这个人年纪也不小了罢,你怎么……没媳妇呢?”
苏俞白抬头看她道:“我说你这个人,吃饭的时候话怎么那么多呢?”
碧鸢道:“不是我话多,只是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那得多无趣啊,喂,说点正经的,你就没有什么喜欢的姑娘么?心上人什么的?”
苏俞白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便是随便问问,怎么也是相识一场,要是你实在是找不着媳妇的话,我想我倒是可以帮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没有。”
苏俞白“哦”一声,道:“你这是想帮我做媒?”
碧鸢道:“你且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
苏俞白想了想,笑道:“这个……自然是要漂亮的啊。”
碧鸢听了这话,一时张口道:“那你说的漂亮是指哪样的,哪样的才叫漂亮?”
苏俞白道:“漂亮是要漂亮些,只是不要太漂亮,像你这样的就行,可不要像那个玉儿少奶奶一样,忒漂亮,打不得来骂不得,只怕娶了便是娶了个祖宗,那不得你一日三餐地供着,却不好,不好。”
碧鸢听了这话,一时高兴道:“你喜欢我这样的?”
苏俞白头也没抬,道:“我说的是长成你这样的就行,但是其他方面可真别像你一样,我不喜欢没有脑子的,也不喜欢像你这么麻烦的。”
碧鸢一时道:“我哪里没脑子,我哪里麻烦了?”
苏俞白道:“且说莲儿那件事情,那莲儿原本是个丫鬟,还是个伺候你的丫鬟,却与你相公有了私情,怀了孩子,这件事情上,你才是正主,你才是丁家的小三少奶奶,自己的婢子勾引了自己的相公,换做是谁也受不了,你却不但没有受不了,还对那婢子悉心照顾着,这不是没脑子是什么?”
碧鸢道:“为什么会受不了?你却不知道那个丁凛是个怎么样的人,是他欺辱了莲儿,莲儿也是个苦命的人,肚子里又有了孩子,我怎么能不将她好好照顾着,我与那丁凛半分感情也没有,自然是不能为他生个一男半女的,现在莲儿怀了身孕,我也是高兴的,便是等着莲儿将孩子生下来,我就去老祖宗那,跟老祖宗说,要那丁凛给我一纸休书,我好离开了丁家才是。”
“在丁府做少奶奶却是不好么?”
碧鸢听得他这般问,只是道:“有锦衣华食是挺好的额,但是又哪里比得过有一个真心爱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