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鸢借着烛光打量着苏俞白,道:“你没有喜欢的人,自然是不会明白这种感觉的。”
苏俞白觉得奇怪:“你说你,你不过才十七八岁的年纪,既然是跟丁凛没有半分感情,又何必嫁到丁家去呢?”
碧鸢顿了顿,缓缓道:“我母亲早死,父亲是个仵作,家里贫寒不说,便是因为衙门中的一个案子,我的父亲验尸出了差错,直被判了罪,入了牢,那时我不过十五岁的年纪,便是已经要自谋生计,还要照顾在狱中的父亲,我原是在一处绸庄与老板送布,只是因为送布到丁家,被那丁家的三少爷看上,便遣人来我家提了亲,当时我并没有答应,后来,我爹在狱中死去,我需要一笔银子来给我爹好好安葬,我没有办法才嫁入丁家,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哪个女孩子愿意就这样断送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了。”
苏俞白见她双眼略红,已是要掉下泪来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是道:“我看你也是个好姑娘,说不定你以后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幸福。现下何必这么伤感。”
碧鸢抹一抹泪道:“正是了,倒希望借你吉言。”
晚间,碧鸢自在苏俞白的房里睡下了,苏俞白只到隔壁厢房去睡,次日一早,碧鸢起来时就发现腿上已经好了很多,便是连下地走路,都不觉得疼痛了。
等到苏俞白给他拿了三日要换的药,又给她抓了些安胎孕吐的方儿,碧鸢走前,道:“昨日害得你没能采药,我要有空了,便过来帮你。”
苏俞白却只是笑,也不说话。
碧鸢自叫了轿子回了丁家,一路走回院子,只吩咐丫鬟先将安胎的药熬了,道:“可要用细火慢慢的炖了,要是炖好了便唤我,我亲自给莲儿少奶奶送去。”
那丫鬟答了句是,碧鸢径直进了屋子,又自己看过脚伤,一时间想到昨天他帮自己包扎伤口的样子,心里竟还是压抑不住的悸动,或许她就不应该嫁到丁家来,过着自己并不想要的日子,那个丁凛,又何曾与自己有过半分感情呢,从一开始他贪念自己的美色,到现在两个人势如水火,倘或那个时候自己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就这样断送了自己的幸福。
碧鸢自梳洗了又换了套衣裳,外间丫鬟道:“少奶奶,药已经熬好了。”
碧鸢出去道:“便搁在那,与个瓮子装了。”待小丫鬟将药熬得好了,碧鸢便抱着那一罐子药去了趟莲儿的院子,桂华在院子里瞧见她,道:“小三少奶奶,今日可早?”
碧鸢道:“你家少奶奶昨日里不是说身上不舒服么,便是一早起来就孕吐得厉害,我便想着给她送药过来,是已经叫丫鬟下人们熬好了的,她可是起了?”
桂华道:“少奶奶一早便起了,方才才用过的早饭。”
碧鸢道:“那可正好了,用过饭好用药。”
碧鸢说着自掀了帘子进去,便看见莲儿正坐在床上,莲儿一见了碧鸢,道:“姐姐今日可真早。”
碧鸢自将那药罐子放在桌上,道:“你昨日不是跟我说么,说早上孕吐得厉害,要我去御和堂讨一药方儿,这不,我便是记着,今儿一早给你送过来,是已叫丫鬟熬好了的。”
莲儿面上笑道:“这可真是有劳姐姐。”说着便叫来桂华,并把眼神示意她,道:“且去拿个药碗来。”
桂华点头道了句是,先自下去拿了药碗,碧鸢只坐在床前与莲儿说话,等到桂华将药碗端上来,碧鸢道:“早晨刚熬好的,还是热的,快喝了罢。”
莲儿看一眼桂华,得到她点头示意之后,才端着药碗将药喝下去,碧鸢道:“这是我去御和堂拿的药方,你要是喝着觉得好啊,我赶明儿再去给你抓两幅去。”正说着,外头却有声音传来,是瑞官夫人的声音,道:“你们家少奶奶可是起了?”
外头有丫鬟答道:“已是起了。”
碧鸢站起来,从窗户口处看见外头的瑞官夫人,嘀咕一声道:“她怎么来了。”
瑞官夫人带着银月进了门来便道:“莲儿,我来看看你。”走到门口的时候瞧见碧鸢,脸上似笑不笑,道:“哟,这是谁啊?”
碧鸢也不想跟她假面寒暄,直接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当然是来看看莲儿了。”
瑞官夫人话音刚落,床上的莲儿却突然痛呼起肚子痛来,桂华见了,赶紧上前道:“少奶奶,少奶奶你怎么了?”
碧鸢也过去瞧着莲儿,莲儿只是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指着桌上的药道:“那药,那药……”
碧鸢道:“那药怎么了?”
正要去检查一下那药怎么了,桂华的突然大喊一声:“血,是血……”
碧鸢大惊,看见桂华手上全是血,而莲儿正在不已,瑞官夫人向一旁的银月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
银月答了句是,匆忙地下去了,只是碧鸢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玉儿原在素清的院子里坐着吃茶,却见有碧鸢的丫鬟匆匆跑进来道:“大少奶奶,大少奶奶。”
素清听见丫鬟叫喊,从里屋跑出来道:“怎么,发生什么事了,慌张成这个样子。”
那丫鬟气也喘不过,道:“碧鸢少奶奶,碧鸢少奶奶下药害得莲儿少奶奶流产了。”
玉儿道:“怎么会这样的呢?”
那丫鬟道:“那莲儿少奶奶的婢子桂华,直接去前院报了老祖宗了,老祖宗现下在莲儿少奶奶的院子里,直说着,要将我们家少奶奶打死呢,素清少奶奶,玉儿少奶奶,你们且快去看看吧,好歹为我们家少奶奶说句话才是。”
素清道:“你先去,我这就来。”
素清带了云霞在身边,被玉儿扶着一路往莲儿的院子去了,只是瞧见一位背着药箱的老者慌慌张张的出来,院子里守着些下人丫鬟,素清赶紧进了里屋,只见着莲儿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老祖宗正在一旁守着,碧鸢则是跪在地上,满脸都是泪,嘴里直说着:“老祖宗,你信我,我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老祖宗……”
而瑞官夫人便在一旁冷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素清道:“老祖宗,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老祖宗正在气头上,只是道:“你却自己问问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素清把眼去瞧碧鸢,道:“碧鸢,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碧鸢哽咽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莲儿与我说,她近来孕吐得厉害,便说听说御和堂的苏大夫那里有安胎的药方是极好的,想要几幅来,我就说,这有什么的,便是我去讨要便是,于是我便去御和堂要了药方过来,今儿一早熬好了药就给莲儿送来,可谁想,莲儿一用完药,就说肚子疼,紧接着,就……孩子就……”
素清听罢,大概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么明显的设下一个圈套,这个碧鸢竟真的往里头钻进去了。素清道:“老祖宗,恐怕这个事情有些误会,碧鸢怎么可能会想着害死莲儿肚子里的孩子呢?”
莲儿一边哭一边道:“方才大夫来过,说……说碧鸢姐姐给我的药里有藏红花……”
碧鸢道:“莲儿,我怎么可能会想害你呢,那方子是去御和堂开的方子,里头怎么可能会有藏红花呢,莲儿,你相信我,我不可能会害你的。”
玉儿心下道,这个碧鸢,还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害了,还是思量着莲儿是个好人呢,正欲开口说话,外头却有人摔着帘子进来,玉儿抬眼看时,来人正是丁家的三少爷,丁凛。
丁凛只是到床头去看莲儿,莲儿抹着泪道:“少爷,是奴婢不好,没能保住丁家的骨肉。”
丁凛装出一副痛心的样子,直看着碧鸢道:“你处处与我作对便也罢了,如今却连我的孩子你都不肯放过。”
莲儿哭得越发伤心:“姐姐,我知道你妒忌我得到了少爷的宠爱,没错,我只是一个下贱的婢子,可是你恨我便是恨我,何苦却要害死我的孩子呢,那可是丁家的血脉啊,你怎么能忍心呢?”
碧鸢道:“莲儿,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我怎么会……”
老祖宗却在一旁气得道:“你不要再说了,来人,将这心思恶毒的下贱蹄子拉下去,只消打死便罢。”
玉儿瞧见瑞官夫人脸上的笑意,道:“老祖宗,这件事情太过蹊跷,老祖宗,还是要……”
“你们都不必说,她连丁家的血脉都敢害,你们且还敢与她求情!再敢有替她求情的,便连她一起罚。”
碧鸢两眼流下泪来,那丁凛见了,道:“老祖宗,今日却容我一封休书,将她休了,直将她赶出去便是,何必要将她打死了……”丁凛终究是念及了些往日的情分,不忍心老祖宗叫人将她打死了。
老祖宗只不由分说,便让人将碧鸢拉下去了,任凭碧鸢怎么叫冤,都只是不理,玉儿心下道,这个老祖宗原也是个这般狠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