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间不答话,只把果子接到手上来啃了几口。
云逸在她身旁坐下,神色复杂地将她望着,丁怡道:“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你有什么话要说?”
“确实有些话要对你说。”只是一时却难以开口,云逸仰头叹了口气,道,“我要走了。”
丁怡听见这句话,果子只啃到一半,道:“什么意思?”
“我即日便要回京了。”
丁怡只听见这一句,面上冷笑,起了身便往外走,云逸拉住她的手被她一把甩开,丁怡冷笑道:“果然是风流公子,现下遂了你的意,你便吃干抹净,两袖一挥要走。”脸上落下泪来,“只怪我识人不清,便罢,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会后无期。”
云逸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我会回来,你愿意等我么?等我回来娶你。”
丁怡待要推开他,却见他表情凝重,半点不复往日嬉皮笑脸的样子,她不曾见过他这样,一时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云逸从怀里掏出一块牌子来塞到她手里,丁怡接到手里看过,那令牌黄金为边,白玉镶嵌,中间繁复雕花,只纂刻着“云逸”两个字。丁怡道:“这是什么?”
“我是当今皇上亲信,正三品大员,御前带刀侍卫统领,现身受皇诏,即刻回京复命。”
丁怡摸着那牌子震惊中勉力镇静道:“你是朝廷里的人……那你回京,京城虽远,来往不过半月,你回京复命便回来接我,是么?”
她仰头看着他,眼睛里闪闪的,似乎住进星星,云逸忍不住低头亲在她的额间,道:“自开国一十三年,边关动乱,从未安定过,除了丁辰大将军在的时候,威慑番邦,丁辰大将军一去,边疆便时常遭番邦入侵,加之朝中可用之将少之又少,能带兵之人屈指可数,所以……我已奉诏,诏为出征右将军,即日起便要……便要……”
丁怡听了这话,失神道:“你是说……你是说,你要去打战?”
“是。”
“可是,你,你不是来找李谨的么,不是李谨领兵作战么?”
云逸道:“我与他都是副将,他是左将军。”
丁怡自思忖了一会儿,一时想到那战场上,多是有去无回的多,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每日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脸上又止不住落下泪来,只是掩着面哭,云逸见她这样,一时间也心头不忍,将她往怀里搂了,丁怡哭道:“你让我等你,却不能说等多久,万一一等便是一辈子呢,万一你便回不来呢,战场上多得是血流成河……你……”
“我知道,我知道……”
丁怡一把推开他:“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明知道自己要上战场,你明知道你肩上背负了保家卫国的重担,却还要来招惹我。”丁怡看着手里的牌子,一把扔在地上,道,“你只是顾着你一时风流,你可对我有半点真心,你可知你一走,我该如何呢,我该如何呢?”
云逸噎了噎,竟是说不出话来,她说的对,自己明明知道要出征,明明知道边疆即刻便起战事,却还控制不住自己,世上之事难两全,他舍不得就将她留在这里,又不能不顾边疆战事。他一时也甚没办法,只是将手擦进发里,低声道:“是我的错。”
丁怡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又恨又气,只上去将他又打又掐也不能解恨,一时悲从中来,扑到他肩上大哭起来。
云逸道:“你别哭,你哭得我的心都乱了。”
丁怡道:“你此去京城,复而便去边疆,到底要多少时辰,才能回来?”
“若是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三年五载。你可愿意等我回来?”
丁怡只是不说话,自擦了泪,道:“已是失了身子与你,便是再嫁又怎么会有人要呢。”
云逸在她颊边亲一亲:“我不在的时候,且莫要再爱上别的男子,我心性善妒。”
丁怡道:“那你什么时候走?”
“此刻便走。”
丁怡不舍道:“便是不能多待么?”
“我也想……”
还未说完,丁怡道:“我知道了。”
却听得外间有声音,只是喊道:“三姑娘……三姑娘……”
云逸道:“丁家的人来寻你了,我先走,你便好跟他们回去了。”说罢又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丁怡见他只一走出去便不见了人,自将那地上的令牌捡起来,心里悲伤不说,那头的环儿的声音却传过来:“三姑娘……三姑娘……”
丁怡走出去,便见着环儿并着些家丁正往这边过来,环儿见了她,赶紧跑过来,眼里还噙着泪,道:“三姑娘,可算是找到您了。”
丁怡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李管事遣我们来此寻姑娘,却没想到姑娘果然在这里,姑娘可受累了。倒是是些什么人,掳走姑娘?”
丁怡只是道:“我没事。”别的话却一概不说,直随着丫鬟仆人们回了丁家,在丁家大门时见着李谨,李谨福身道:“三姑娘。”
丁怡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城隍庙里?”
李谨道:“昨日派人一路寻三姑娘,只是寻到城外,到了那城外一间宅子里,瞧见里头自有一番打斗,便知三姑娘已被救走,早上得了云公子的话,去城隍庙将姑娘接回来。”
丁怡道:“你要打战,他也要打战,且不晓得原来你们都是些将才!”待说完这句话要走,被李谨一把拉住道:“三姑娘,这事原便是想瞒着丁府上下,如今你既知内情,还望不要对外言明才是。毕竟李谨现在一日在丁家,便一日为仆。”
丁怡道:“我自晓得,何须你吩咐。”
李谨瞧见她腰间微微露出的令牌的带子来,面上一笑,道:“三姑娘放心,上阵亲兄弟,三姑娘觅得如意郎君,便是到了战场之上,我定会护着三姑娘的未来相公,不会让他损伤分毫。”
丁怡面上一红,结巴道:“今日……才觉得,似你这般聪明的人,甚是不讨喜。”说着,转身往前院去了。
却说玉儿、碧鸢与素清都在前院等着,众人见了丁怡,关切自不必说,只玉儿道:“三姑姑可是安好,却是我的不是,害得三姑姑遭此一劫。”
丁怡道:“你这傻丫头,便是与你何干,再说,我现在不是相安无事了么?”
素清道:“正是了,且快进去给老祖宗瞧瞧,老祖宗昨日可急坏了,只是伤心落泪,众人皆是劝不住,三姑姑快去给老祖宗瞧瞧,好叫她放心。”
丁怡听了这话,赶紧去了前厅,见了老祖宗,当下扑到老祖宗怀里,两人皆是抱头痛哭起来,老祖宗抹着泪道:“好孩子,可是让你受苦了。”
丁怡道:“累老祖宗担心了,我没事了,我没事了。”
众夫人见了这副模样,也都纷纷退下了,只是吩咐丁怡道“好好与老祖宗说说话,可累老祖宗担心死了。”
瑞官夫人先自出去,只是笑道:“倒是运气好,便是只一日就寻回来了。”那秀中夫人与如眉夫人跟着出来,潽玉夫人跟在后面,玉儿瞧见潽玉夫人,便借故要进前厅,与潽玉夫人当下一撞,潽玉夫人险些站不稳,还好被茵兰拉住了。
潽玉夫人气道:“你是怎么回事?你是故意的么?”
玉儿道:“夫人莫见怪,实是玉儿不小心,玉儿给您赔不是了。”
那潽玉夫人心里有气,只是面上忍着,摔一摔帕子走了,你那茵兰忙跟上去道:“夫人,你先消消气。”
潽玉夫人道:“消气消气,且让我怎么消气,便是一日不弄死那个小贱人,我这心里就不舒坦。”
茵兰道:“夫人何必自恼呢,再过三日便是老祖宗的寿辰,到时自有办法整治她。”
潽玉夫人思忖道:“我却觉得事情有欠妥当。”
茵兰道:“夫人觉得事情哪处有欠妥当?”
潽玉夫人将茵兰上下打量一遍,道:“你且是不瞧瞧你自己,相貌平平不出众,也没什么甚吸引人的地方,怎么那李谨便就瞧上了你,这院子里谁不知道三姑娘对他倾心,他放着个貌美的小姐不要,却来要一个丫鬟?”
茵兰自抚一抚发髻道:“夫人好不省事,感情的事情哪里能说的清楚呢,那照夫人这般说,那个金陵才子,怎么便是拉着杏儿就走了呢。”
潽玉夫人想了想道:“你说的也是,只是我瞧着这个李谨,人物风度自不必说,却能被你拿下,倒要我对你刮目相看了。”说罢道,“既是有李谨帮着安排了,那便是最好,只要在大寿之时,夫人少奶奶们都献上贺礼,自有李谨打点了,届时那玉儿少奶奶若献出个玉虎来,且不把老祖宗吓着,左右也要被赶出丁家去。”
茵兰道:“正是呢,所以夫人此刻便不必与那小贱人多赌气,左右不过是三日,三日过后,夫人便眼不见来心不烦了。”
潽玉夫人道:“可是那傻子丁纯却是极不舍得那天仙似的媳妇的。”
茵兰道:“冲撞了老祖宗,便是不被打杀了,也被赶出去了,纵然老祖宗是疼爱着那个傻子,可又如何呢,左右不过是个傻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