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官听了这话,面上笑道:“却不知你原是个这样的人,可怜我们三姑娘,倒是不长眼,却喜欢你这么个人,好生没个情义。”
一旁的秀中夫人,便也掩着袖子笑,李谨道:“是李谨没有福气,大夫人又何必取笑呢。”
瑞官道:“也罢,我且告诉你,你既是不喜欢那丁怡就是最好,你若是喜欢她,也没个什么用处,我近来在老祖宗那处领了旨意,这几日便是要与她寻了好夫婿的,算了,圆香的事情,我自不追究你,你且下去罢。”
李谨答了句是,便先下去了。
秀中夫人在一旁道:“这般看来,这个李谨却不是站在三姑娘那边的。”
瑞官夫人道:“这个李谨,你却是不能小看他,你且看他并不是站在丁怡那边,却也不是站在我们这边,若是能想个法子将他拉拢过来,有他办事,倒舒心得多。”
如眉夫人道:“可是这个李谨为人处事,向来便是不卑不亢,软硬都不吃的,哪里能有法子便将他收为己用呢。”
瑞官夫人笑道:“我们没有法子,旁人自也没有法子,他虽不能为我们所用,也不能为他人所用,便也就够了,若是真的惹急了他,他便倒戈到丁怡那处,我们又需再对付一个李谨,却是麻烦多了。”
秀中夫人点头道:“正是,正是,可这圆香……”
瑞官夫人道:“一个没脑子又嚣张的小丫头,哪里有什么不好对付的,现在她横嘛不过是因着丁誉宠着她,若是丁誉不宠着她了,那她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嚣张的了。”
秀中夫人道:“姐姐的意思是?”
瑞官夫人笑道:“她既已是被劫匪劫去,管她是如何脱身的,便传些话出去,就说是她被劫匪劫去时,已没了清白,遭那劫匪坏了身子的,这男人是善于嫉妒的,即便是再爱你,你身上不干不净的,倒也是对你产生嫌隙。”
秀中夫人点头道:“甚好,甚好。”
李谨自从庭院里出来,待要去往前院,却被身后一个声音叫住:“李谨,你且站住。”
李谨站在原地,丁怡几步上前来,便到了他的面前,她脸上泪痕未干,眼睛还微微的肿着,一看便知是才哭过的。
李谨只当作是没瞧见,福身道:“三姑娘。”
丁怡瞧见他,又自掏出帕子来抹了泪,只是道:“你可知……老祖宗便要与我安排婚事?”
“方才从瑞官夫人那处回来,已是听说。”
“你……”丁怡吸了吸鼻子,却被他这副态度气得不行,半晌缓过来才道,“你既是已经知道,就没有什么要去同老祖宗说的么?”
李谨这次倒没有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反而认真道:“三姑娘,你一直以为是我不知道你的心意,这么多年来,却是你一直不知道我的心意罢了,我李谨虽然只是丁家的一个下人,但若是真心思慕三姑娘,必也是要去老祖宗处求一门亲事的,这么多年来,我都无甚表示,难道三姑娘还不知道,李谨对三姑娘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么?三姑娘这又是何必?”
丁怡哪里料想过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简直像一条鞭子一般,毫不留情的抽在她的心上,丁怡脸上留下泪来,苦笑道:“是了,是了……原是我痴心妄想,原是我来你这处自取其辱来,是了,原先时你说的什么高攀不高攀,全是屁话,今个儿却是瞧出你的真心了,原是我丁怡下贱了,却来你这处自取其辱!”说着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李谨却没想过这么一番话便令她如此,也是有些于心不忍,方想抬步追上去:“三姑娘……”
步子还未踏出去,两处茶树旁踱步出来一个影子道:“既是不喜欢,又何必再追上去,反而落个长痛不如短痛!”
李谨瞧见来人,作揖道:“大少爷。李谨见过大少爷。”
丁誉赶紧上前扶着他的手道:“不需多礼,这次圆香的事情还多亏有你,这个恩情我且是记着了,来日若有用得着我丁誉的地方,李管事只管言明便是。”
李谨只道一句“不敢。”
他们两个自在院中,素清却是刚好路过,但瞧见了李谨与丁誉,转身便要走,却被丁誉叫住:“你且站住。”
素清只得回头道:“相公有何吩咐?”
丁誉道:“你在老祖宗跟前自是讨喜的,她吩咐我,今日午宴便叫你同去内堂,我娘也自是在,你却去叫一声丽人。”
素清答了一声是。
待素清往西苑走了,李谨也道:“若是无事,李谨也先自下去了。”说着便绕了东苑的长廊,却往西苑去赶上素清,素清正自走着,迎面撞上李谨。
她却不晓得现下两个人的情景要拿捏出些什么话来,便假装没看见般要绕过去,李谨道:“因为知道圆香回来了,不高兴了?”
素清听不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道:“不知道李管事在说什么。”
李谨道:“不管我说与不说,有些事情你自己心中都是清楚的不是么?难道你原先时以为,没有了圆香,那丁誉便会多看你几眼了?即便是没有圆香,丁誉也照样不会待见你,不是么?”
这原便是素清心中的一块心病,不管旁人如何言语取笑,她都能当作没听见,也能忍着,可是他怎么还要把这样一番话来羞辱自己呢?当下素清道:“这些事情素清心中自然明白,倒不需要李管事来提醒,若是李管事此番只是为了来折辱素清一番,那么李管事便请回吧。”
她转身要走,手腕却被他大力扣住,转眼间天旋地转,已被他反手压在身后的大圆柱上,她还未反应过来,这样的青天大白日里,这里也不是个僻静的地方,他却就那般吻下来,一口咬在她的下唇上,素清一时羞一时惊,等到他吻毕,那未被他抓着的手扬手便给了他一耳光,李谨却不妨她这一巴掌,徒然一声响,素清也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大跳,她却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脸色沉得甚是难看,双眼只是盯着她,须臾间又扯出个苦笑,素清着实有些发慌,道:“李谨……”
他却放开她,仰头笑一下:“想不到我李谨也有今日,是了,我便也是来你这里自取其辱了。”说着只是笑,笑得素清毛骨悚然起来,待要叫他,只见他转身走了。
素清良久缓不过神来,只是眼前模模糊糊的,半晌抬手往脸上一摸,才是发觉自己哭了。却不想她素来坚强的个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却为着一个李谨,似乎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了。
晚些时候去吃饭,便叫上了丽人,原便就是一家人在用饭,只是丁锐没有来,只有止蓉夫人在座,旁边坐着素清与瑞官,丫鬟们都上了菜时,那丁誉才陪着圆香过来。
圆香原是与丁誉说着话过来的,便要落座,一眼瞧见素清,将筷子一搁,道:“不是说今日一家子吃饭么,她怎么的也在此处?便要同她一起吃饭,你们也是吃得下?”
素清只是不说话。
止蓉夫人见了道:“便坐下来吃饭罢,哪里来那么多话。”
圆香道:“我话多,有她在这处,我却是吃不下饭的。”
止蓉夫人原便是不喜欢圆香,先时以为她被劫匪劫去到底还是高兴的,却不想自己的儿子还千方百计的将她找回来,现在见她这嚣张的态度,更是不喜欢,道:“今个素清便坐在这里吃饭了,你若是吃不下,便自己回去罢。”
圆香道:“我说婆婆,你端的处处都要与我作对?”
素清原便没有想吃饭的心思,听见圆香这么一说,倒是有个机会可以回去,便自起身道:“娘,你们先自用饭,素清先回去了。”
素清要走时,圆香只是冷笑,丁誉却开口道:“坐下吃饭。”
素清以为自己听错,又道:“素清……”
丁誉道:“我叫你坐下吃饭你是听不清还是听不懂?”
素清只得又回身坐下了,圆香却着实生了气:“她要走你便让她走是了,何必……”
她话还问完,丁誉便把眼瞧她,道:“且不知自己这张嘴惹了祸事?怎么不见丽人有些什么抱怨,偏你是来弄些名堂,一家人到底能不能好好吃顿饭了?”
圆香倒是没想过丁誉会为着一个素清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一时间觉得委屈:“相公……”
丁誉道:“若不是以前我处处惯着你,也不至于培养出你这样的性子来,素清过门比你早,是大夫人,你却连这点长幼尊卑都不分么?”
圆香一时心里气急,面上又发作不得,只是道:“相公,我知错了。”
五人自是吃饭不提,圆香却将素清恨得牙痒痒起来。
丁誉怎么会不知道圆香心里怎么想,平心而论,这些年来自己对圆香确实是多宠爱了些,但是圆香为人处事,他看在眼里,却是不及素清半分,怪道老祖宗只说素清便是大夫人,再去瞧素清时,便瞧见她面上柔和,只顾低头用饭,方才被圆香那般羞辱,也是没什么多大的情绪,这般相比下来,却愈发觉得素清懂事乖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