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波娃和娜塔莎喝到晚上十点就离开小酒馆了。俩人喝着啤酒,拉扯着过去的事情,“真无聊啊。”。
娜塔莎提出想要去莎拉波娃现在的住所参观一下,后者很爽快的应允了她的要求。莎拉波娃这套房子的面积不大,实用面积不过四十多平米。房子形状偏向长方形所以整间屋子有些逼仄,一张床横跨整个卧室更是加重了房间的压迫感,令人窒息。
她所住的楼盘表里不一,外面洁白如新,里面的墙壁却脏的让人不敢恭维,使人联想到欧洲中工业革命时期被浓烟熏黑的工厂的墙壁。或许是房子有些陈旧了,内部的气味并不好闻,撒了消毒水的厕所的味道萦绕在他们周围。
“你不至于混成这个地步吧。以前你月入七千块时住的都比现在好。”莎拉波娃双颊被酒精点上了一抹胭脂红,说道:“我是有钱,但是我不会把钱花在住宿这种无聊的事情上,我甚至还想定一口棺材住那呢。”娜塔莎捡起了地上的平板打开:“呵。你还看网络小说啊。”“无聊时候的消遣罢了。”折叠床上蓝色床单凹进去的人形痕迹告诉了娜塔莎莎拉波娃平日里有多空闲。
“刚才我和姐妹们聊天时她们告诉我好久没有在T台上见到你了,怎么回事儿?”莎拉波娃坐在座面已经有些散开的藤编小板凳上:“我只是比较少走秀了而已。”只有在这个私人空间的时候娜塔莎才察觉出了她表情的黯淡。“你之前的那个音乐家男朋友呢?”莎拉波娃仰起脖颈,就像一件被反复洗涤过的旧衣服,软塌塌的。“逃走了呗。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就不用为供他上学而忙的要死了,我的假期开始啦。”娜塔莎望着昔日好友因为这一变故而苍老的面容,心里泛起了一股她从来没感受到的东西,这东西让她痛恨好友的堕落,也让她害怕自己将迎来相同的结局。
“我本以为他不会在意手术的事情,”莎拉波娃红着眼对娜塔莎笑:“直到我抓到他偷吃。”她用干瘦的手掌抓起头发的波浪。
“我本以为今天是我的假期,但是,”她轻轻吐出一呼出一口气,“说实话我宁愿忙起来。很抱歉你遭遇了这等厄运。”朋友们的头像依次在她的脑海中播放,勾起了她的思念。于是娜塔莎邀请莎拉波娃和她一起回中国散散心,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立刻告别了瑞士,叫莫比乌斯给自己订了一张回国的机票,并且叮嘱他独自一人负责后续要小心一点。说来也巧,龙海也被一通电话召回了中国,与娜塔莎在同一时刻到达北京大型机场,擦肩而过。
“既然你的事情办完了就马上回来,排位赛还在进行,你已经漏了好几场没参加了。”龙海知道现在运动员的存在方式,明白自己必须回去,但还是放心不下越野赛的筹办。“交给你哥吧,他也是个能人,不会把事情办砸的。”吴刚挂了电话。
龙海又一次造访了红眼航班,不过同行的人由吴露露变成了郝运的老娘。因为工作繁忙和尽孝的冲突,郝运拜托他带老娘去城里面看一看她最近开始不太好使的眼睛,并承诺一切费用由他来付。男人自然爽快的答应了,并且强行让郝运撤回了他必须自己负责一切费用的要求。
郝运送他一直送到机场,并在临别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证明了他的感激。“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郝第弟不必再送了。”两人互道保重后又自动给对方鞠了一躬,虽无长袍加身但是古代才人惜别时的君子态度在两人的身上表现了出来。
老太太看到飞机这种庞然大物惊讶的连嘴都合不上了,用一连串的呢喃来表达自己的惊叹。他听郝运说过过去老人是个舞蹈演员,远方出行的交通方式都是坐高铁,飞机反而少坐。
龙海没有照顾老人家的经验,有何她语言不通,只好请求空姐时刻注意老人的请求,眼神也不敢离开老人的身上超过半秒。“好人。”这是龙海唯一能听清楚的老人说的话,也是唯一一次听别人这样评价他。他听过无数溢美之词,夸赞他奔跑时犹如狂风掠过大地,称赞其儒雅可比诸葛与周瑜,盛赞他能文能武,既能用CPL为公司赚钱,又能参与其中获得作为运动员的荣耀,可他的善心从来没被看见过。恋人苏雅只会在他为朋友两肋插刀或热心公益而花光家里存款时嘲讽他心态是如何之好。
不知何时起龙海发觉她和苏雅之间的爱火变得十分虚弱,耳鬓厮磨的夜晚已经远去,现在两人分居两地,偶尔在两人都恰好受不住寂寞时才会同床共枕,表现得就像一对有些交情的朋友。他甚至记不起来自己曾经和苏雅做过什么恋人之间独有的事情,只记得他们日复一日的扑在各自的工作上,在夜晚感到寂寞的时候会打电话问候对方。
下了飞机的龙海直奔那间留有他与苏雅的温存的痕迹的那间温馨小房子想要美美的睡上一觉。推开门后他发现了尤勇正坐在地上呼呼大睡。龙海自从成年以后第一次对哥哥生出了敌意,没好气地叫醒尤勇,拉长着脸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尤勇看到龙海的神情说话温柔了不少:“你不在的这几天苏雅天天回来整理卫生,不小心滑倒了撞到头昏过去了。邻居报了救护车,医院打电话给我我才过来收拾一下东西,把她的必需品带给她。”龙海“哦”了一声后就进房间和衣而眠,半晌之后就打起了呼噜。
尤勇走进卧室摇醒他:“喂,你老婆进医院了。”龙海侧卧面壁:“现在已经很晚了,我今天还有比赛,需要睡眠来恢复体力。”尤勇拿起装着日用品的小黑牛皮皮箱叹气道:“医院离这里不远,过去看一看她不会占用你多少时间的。”龙海的话有些赌气的成分:“我去看望她苏雅就会好的快一些吗?没有用的。就像我在的时候她不来看我一样,想必她也明白这个道理。”尤勇知道龙海对男女恋情的愚钝和奇怪的脑回路,明白他是在为他走后苏雅反而愿意回来的事情闹别扭。“这并不代表她不想见到你,只不过你做的事情给了她太多压力,她还没准备好承受而已。”
这番话显然没有让龙海的怨气得到任何缓解,直到尤勇离开龙海仍然保持着卧佛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准备等大哥离开后就溜出门去医院偷瞄一下苏雅的情况,但疲惫的身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让他一直睡到比赛开始的前一小时。苏雅在医院里醒来后目光乱扫想要找到龙海的身影,却只等来了拿着日用品和慰问水果的尤勇。“他人呢?”“还在飞机上呢。”苏雅水灵的大眼睛通过他不自然的小动作看穿了他的谎言。“混蛋。”
龙海打了一个喷嚏,从睡梦中醒来,赶到现场时主持人正在向观众们宣读比赛的规则与介绍着基本组成部分。吴刚告诉他这一场比赛是让观众重新燃起对他热情的最好机会,叮嘱他一定要拿第一。可当吴刚看到杰森斯时他马上就知道龙海的胜利悬了。吴刚眼中的我“龙海之大敌”杰森斯表现有些反常,比赛前不用帅脸拉票了,而是一直盯着龙海看,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在比赛开始龙海和杰森斯蹲踞在相邻跑道时杰森斯终于问出了他一直想明白的问题:“为什么要救下郭能?”
“既无人关注,也不能因此获利,风险无法预测,没有科学的方法,无论如何评估这件事都是利大于弊的,为什么要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龙海很纳闷他怎会如此过于冷静:“生命是能随意看着他在眼前消失的事物吗?善意与尊严的难道一定要得到回报吗?”
“不需要吗”
这一对话引起了杰森斯的思考,也给了龙海和其他选手取得了先机把杰森斯远远甩在了身后的机会。第一个项目是螺旋登天跑,本质仍是奔跑竞速比赛,不过视觉效果比在跑道上竞速要赞。选手们需要踩着由无人机搭成的螺旋楼梯来到一百米高的天空进行接下来的比赛。
龙海这个重度恐高症患者这下可蔫了,在跑到二十米高空时就已经两腿打哆嗦,只能一步一步往上走了。三十米是他登高的极限,龙海刚上到三十米就一步都走不动了,精神接近崩溃。龙海不害怕凌空时所看到的骇人景象,但他恐惧高空中缠绕在他周围的如鬼魂体温一般冰冷的空气,凉丝丝的,让他直起鸡皮疙瘩,摧毁了他向上的动力。他极端恐高,这是作为运动员的龙海小前半生都没有克服的问题,也是他后面排名很长一段时间内排名一直排在把百名而无法上去的间接原因。
在众人不知对象的嘲笑声与嘘声中杰森斯起跑之后迅速变道上了龙海的楼梯,窜到了龙海身边。他伸手拍了拍龙海,差点把这个提醒强悍的“小黑兔”吓得来一场终极蹦极。杰森斯真诚的伸出了手搭上了这个糙汉的肩膀,搀扶着龙海一步步来到了空中跑道的起点。全场为这一颇有风度的行为送出了价值上千万的礼物和拍到手心都红了的掌声。
这一绅士举动让他们两个都被取消了比赛资格,但也增加了不少观众对杰森斯的印象分。龙海窝囊的借助杰森斯的帮扶以蜗牛移动的速度下了楼梯。待他接触地面之后龙海终于如释重负,露出灿烂的大方的笑容:“谢谢。”
“谢谢”一词的词典释义杰森斯可以用脑中的微型超级电脑搜到并以播音腔读出来,但是它所表达的情感与他而言则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正当他思考为什么听到感谢的话后身体会分泌这个量的多巴胺而使自己产生轻微快乐情绪时,X气急败坏的声音便在观众席包厢里炸起来了。
“为什么他会做出这一举动,谁来给我解释一下?”当天负责安排杰森斯一切行动的手下抖如筛糠,战战兢兢地说:“可能是杰森斯脑中的情感芯片起作用了。”X勃然大怒,把手里的文件摔到地上:“杰森斯怎么能产生情感,他是一个机器人!”手下仍在辩解:“可若是没有情感的话他就无法在公众面前保持其有人情味的人设了。而且按理来说他在赛场时身体中有关于情感的那部分器官和硬件是不会起作用的呀。”X先生抽出怀里的消音手枪对准答话者的腿就是一枪,疼的他满地打滚。“我只看结果,不问过程。”
最后他们对杰森斯的处理是把杰森斯的脑中的情感芯片有关于产生情感的皮层销毁,到杰森斯需要表现出情绪的时候便让他杰森斯用事先设定好的程序指导自己做出反应。合作制造杰森斯的团队依依不舍的把杰森斯带到实验室里,让人工智能控制的机械臂来进行这一残忍的行为,不愿束手无策地目睹自己的造物遭此毒手的研究者们都撤出了实验室,给巴德雷创造了机会。
“你真的要泯灭人性吗?”杰森斯静静地站在实验室中央。“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啊。”巴德雷老泪纵横,在停止人工智能的操作后跌跌撞撞离开了实验室,混进来来往的科学工作者中。
为了让这座不夜城更加光彩照人,市政府决定今晚九点放飞焰火,让市民们看一回热闹。“他一定赶得过来和你一起看这场盛大的烟花的。”尤勇边削苹果边宽慰正在上火的苏雅。“大哥,爸真的不愿意来吗?”尤勇赔笑说:“他太忙了,特别是我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做的今天更是忙得不可开交。”现在苏雅整个人沐浴在银白的月光下,就像刚入佛界的观音菩萨,全身环绕着超凡脱俗,仙气飘飘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怪不得龙海天天叫她仙女姐姐。尤勇看呆了,苹果都掉到地上了。“我的娜塔莎,你为什么狠心拒绝我呀?”一男一女各怀心事,望向远方的天空,期待着能让月神黯然失色的烟花,渴望着所爱之人的怀抱。
比赛结束后龙海来到了俱乐部,想要一个人静一静,平复自己难过的情绪。那个场面太丢人了,踌躇满志的龙海还没开始就迎来了结束。“你的表演可真是滑稽,原来你恐高呀。”龙海被娜塔莎尖锐的笑声和话语惹恼了,发小孩脾气,把身体蜷成一团。“关你屁事。”娜塔莎俯身压在龙海身上,用自己的身体给龙海充当头枕。“我只是对你接下来会怎么做而感到好奇而已,是再当一次缩头乌龟还是用下一场比赛的成绩说话?”
“假期如何?”娜塔莎小嘴一撅:“你没来真是可惜了,我在瑞士到处转悠,玩得可爽了。”她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亲吻龙海的头发:“不过多谢啦,你所做的努力。”龙海没有听到她的这些话,惊喜让娜塔莎抬头看:“烟花!”一颗闪亮的明星跃上天空,撕开了自己的身体,让五彩斑斓的光辉均分到每个平凡人的脸上。
“烟花啊,让我迎来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