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魏广接到国际杂志电话的时候，我正好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
他看到来电号码，一脸喜不自胜，仿佛已经提前预知了结果。
然后在接通的几秒后，那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你说什么！”
我从未看过他如此难看的表情。
“这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魏广脸色灰败地挂断了电话，仿佛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打击。
这一切的起因，只是因为我交给他的论文，是我从网上筛选出来的一篇出自名家的作品。
因为我实在是懒得替他再多写一个字，而且想到是给他写的，我仿佛灵感全失。
这时柳琴也急匆匆地来了办公室，一脸焦急道。
“原作者说我们抄袭，已经把我们给起诉了！”
“怎么办啊!”
魏广脸色大变，心知大事不妙。
这当然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毕竟指导人是魏广，作者是柳琴。
不过我人在办公室，当然免不了他们一顿诘难。
那两人怒气冲冲地来到我面前，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魏广一双眼似是要喷出火来，厉声质问。
“你怎么敢这么公然抄袭论文！你负得了责吗？”
我一脸讶异，故意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
“我不用负责啊，这篇论文的署名不是柳琴的吗。”
两人登时被噎住了。
半晌，柳琴指着我，咬牙切齿道：“夏兰，你可真是不要脸！”
魏广更是气得连呼吸都不稳了，直接朝我吼道。
“我怎么教出你这种学生！”
我无奈地摆摆手。
“我是你教出来的，所以我才敢这么做啊。”
魏广曾经将我的研究成果署名给柳琴，如今我只是毫不费力地复制粘贴他的行为而已。
柳青颤声道：“姐夫，我们可不能放过她！”
可他们暗地里干这种事，连对我不利的一丁点儿证据都找不到。
我早已可以独善其身。
于是我便直接挑明道：“你们不想放过我也难啊。”
7
可这么大的事还是通过副校长给摆平了。
魏广的老丈人通过自己那些个关系，好说歹说，终于暂时压下了论文抄袭事件。
不过我的存在对他们来说如同一颗定时炸弹。
因为我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指不定哪天说漏嘴，他们的名声和饭碗都得保不住。
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找一个替罪羊在根本上把事给解决了。
副校长让我去他办公室的时候，我便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见他笑脸盈盈的样子，却依旧用不容置喙的口气跟我说话。
“夏兰，关于这次论文的事情，主要责任还是在你。”
我假装听不懂，于是便问：“什么责任？”
副校长直截了当道：“论文是你抄的，你就得担下这件事。”
我当然不会同意他们这种荒诞的要求。
“白纸黑字写着的东西，和我并没有任何关系啊。”
见我如此，他便摆出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轻咳一声。
“我可以给你一笔钱。”
我只觉得好笑，心想他们这是走投无路了，竟想用金钱收买我。
“我想这并不能做买卖。”
副校长眼见的快要失去耐心了。
“夏兰，见好就收，你要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目光如炬，直接驳他：“我的身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他眉尖一抽，压低了嗓音：“所以为学校荣誉着想，把事儿给担了。”
说的比唱的好听。
我一脸实诚地建议道：“其实这话你可以先跟魏老师和柳琴说说。”
副校长气得直接站了起来，语气中满含威胁。
“如果你还想在学校呆下去，就说是你做的！”
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更加逼迫我就范，于是我想不如先顺势而为。
“好，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副校长以为自己戳中了我的软肋，态度便稍微缓和下来，既而对我发出了命令。
“这几天就去写一封信给原作者，向他公开道歉。”
我点点头，故作害怕地答应道：“我会的。”
我也不想和他再交谈下去，扭头便走。
他冷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记住你答应过的事情。”
可他不知道，从进办公室的那一刻起，我的手机便开始录音了。
8
迎新大会如期而至。
虽然近期风波不断，可因我名列第一的入学成绩，我依然将作为优秀学生站到台上发言。
在后台的时候，魏广作为导师随意进出，顺带用蛮横的态度地提醒我。
“等等发言的时候，可不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我假意点头：“我当然知道。”
可我已经窥见了他脸上露出的那几抹心虚。
魏广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不然后果你是知道的。”
看来他们已经放下戒备，可并不会如愿以偿。
我按稿走完了流程，掌声渐弱，我却依旧没有下台，只是又把话筒举到嘴边。
“在这个学校，有人为人师表，也有人枉为人师。”
台下在瞬时的寂然之后，师生们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我看到魏广和副校长面面相觑，似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于是我的眼神又故意围绕在台下的魏广和副校长之间，接着便直接点名道。
“比如咱们的副校长和魏广老师，喜欢剽窃学术成果以及包庇他人。”
我作为优秀学生，说出的话自然有一定分量和参考价值。
魏广也一定没想到，我就这样把这些事实给说了出来。
“上一次的论文抄袭事件，想必大家有所耳闻……”
我看到柳琴已经把头埋了下去，仿佛生怕旁边的人和她讨论。
魏广和副校长的脸色骤然大变，下一秒便直接冲到了台上。
话筒被魏广直接一巴掌打到了地上，发出了刺耳的锐鸣。
我装作被吓到的样子，直接退到了一边。
副校长则是拼命跟场下的师生开始解释，可似乎苍白且无力。
“这个夏兰和我们私下有矛盾，所以才如此……”
场上一片混乱，我知道他们的心也已经拧成了一股乱麻。
魏广一脸窘迫地笑着，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而在他们质问我之前，我已经率先一步悄悄离开了会场。
可我还是低估了人性之恶，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晚上的时候，前两日魏广超车加塞的视频被发布在了网上，热度直线上升。
标题为：我的学生不仅撞我车，还想撞我人！
只不过，那是被他们恶意剪辑过的。
魏广砸车的片段和那些恶言恶语已然不见。
有的只是我们差点追尾，还长按喇叭的场景，显得素质特别低下。
魏广为了让舆论更加一边倒，竟然还配了点音上去。
“怎么，差点撞了车还要撞人啊！”
他站在车前说的话变成了诸如此类，俨然一副受害者的姿态。
网上的信息总是一时间难辨真假，若有人带节奏，便听风就是雨。
于是矛头便一股脑的全都指向了我和奶奶。
9
第二天在学校的布告栏上，我见到了昨天新生大会上突发事件的声明。
还是柳琴看热闹不嫌事大，兴致勃勃地前来告诉我。
“夏兰，恭喜啊，很快你就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了。”
我笑着揶揄她：“咱俩半斤八两，或许你也快不是了。”
柳琴脸涨得通红：“都到这份上了，还敢犟嘴！”
毕竟柳琴身上还伴着抄袭的罪责，悠悠之口，花多少关系和钱都洗刷不干净。
走在路上，一路上都是异样的目光。
那通知上面写我品性不端，目无校纪，不仅在新生大会上出言不逊。
甚至在校外也做出了伤害师长的行为来。
最后一句写的，酌情予以开除学籍的处分。
我知道这一定也是出自副校长和魏广之手。
他们在学校仗着点权力便只手遮天，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网上和学校的舆论风向更是一边倒地对我和奶奶横加指责。
“倚老卖老！”
“没个学生样，品德败坏！”
“这样的学生还能留在高校里继续深造！？”
……
奶奶来学校找我的时候，我得知她刚被魏广和副校长赶出了行政楼。
她满脸愁容，非常担心我的处境。
“哎，我正要去找你们校长把事情说清楚呢，我怕你在学校被人骂呀。”
可不成想却在半路遇见了魏广和他那老丈人。
她才知道原来魏广便是我的导师，并且打心眼里觉得魏广配不上这份职业。
“怎么会有这种老师，兰兰你受委屈了。”
那两人如今得了势，便更不把我奶奶放在眼里了，连办公室的门都不让她进。
更是放话，没人会再相信我们。
我好声安慰她：“奶奶，先不急。”
奶奶只好作罢，跟我一起出了学校。
在校门口，我又见到了魏广那锃亮的宝马车。
魏广正要上车，看见我们，朝我们“啧”了一声，一脸看戏。
“夏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我耸耸肩，只是道：“我可没说我后悔。”
奶奶理都没理他，直接启动车子，加速驶离了魏广的身边。
10
要知道，国际一流的科学院即将到我们学校进行视察。
为了这事，校长更是提早了半个月开始准备，并且再三嘱咐副校长不能出任何差错。
甚至连布告栏上对我的处分也提前撤了下来。
晚间吃饭的时候，爷爷又跟我提了一嘴。
他满脸笑意：“上次说要带你见见我学术界的老友，我就想着先让科学院来你们学校视察一下。”
闻言，我和奶奶相视一笑，爷爷接着娓娓道来。
“哎，想当年那小子还是我的学生，现在当了校长可是越发的威风了。”
我也才知道，我们校长竟然还是我爷爷的得意弟子。
次日，学校大门口横幅挂起。
斗大的字格外瞩目。
——欢迎夏教授携各位院士莅临我校视察。
校长亲自在外边准备科学院一行人的到来，几个导师带着我们这些学生也跟随左右。
副校长迟迟未来，校长便直接打电话过去，语气中颇有几分苛责。
“你怎么还不过来，不要迟到了。”
科学院的车已经开到了门口，这是副校长才匆匆赶了过来。
他满脸赔笑道：“刚刚处理完事情。”
校长已经面露不满，只觉得他根本没当回事。
一行人下了车，见校长赶忙上前和走在最前面的老教授郑重地握手。
“恩师，好久不见。”
那老教授拍拍他的肩：“可不要见外。”
副校长也在一旁赶忙鞠躬，招呼着其他院士。
老教授示意校长把边上的人都喊过来，慎重其事地宣布。
“我要跟你介绍一个人。”
话毕，爷爷的目光投向了我。
“我的孙女，夏兰。”
于是我出了人群，乖巧地走到了爷爷的身边。
在场师生一片哗然。
魏广更是惊呼起来：“什么！”
校长虽对之前的事有印象，仍直接出言批评他。
“魏广你作为老师，怎么总是这么不稳重！”
魏广连声赔不是，便悻悻地退到了一边。
校长见到我，更是当着爷爷的便夸奖起了我。
“原来夏兰是您的孙女，怪不得这么优秀！她可是在很多比赛中都获了奖呢！”
我谦虚道：“校长谬赞。”
爷爷拉着我的手，对校长笑道：“这段时间，承蒙你多多照顾了。”
副校长和校长并排站着，我看见他额头上蹭蹭冒出的冷汗。
他一时语塞，连寒暄的招呼都没心情打了，仿佛被下了降头 。
而此时此刻的魏广则是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知道他连看都不敢看我。
终于不用藏了，而他们竟然也有失了嚣张气焰的时刻。
走进学校，副校长终于抓住机会单独和我说起了话。
“夏兰，你从没说过夏教授是你爷爷啊。”
魏广也是趁机搭话：“是啊，夏兰，之前的事你就别再去想了，那张公告已经作废了。”
这两人一转态度，满脸伪善的笑容，我只觉得作呕。
我故意轻描淡写道：“我觉得这也没什么重要的啊。”
魏广和副校长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出。
见他们不说话，我快步走开，又转头笑着强调。
“主要是有些事，总要有人负责的。”
11
我奶奶打电话告诉我，她已经调出了行车记录仪的影像。
于是我也顺带把当时在办公室的录音也一并转交给了她，以此增色。
奶奶作为百万粉丝的网红，此时我已经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此时一场风波正在酝酿之中。
科学院讲座上，柳青故意坐在我旁边，一改往日的态度。
她想说什么，可我看着前方，全程无视了她。
离开之际，从她手机里传来了声音。
“老太婆，你给我注意点！”
紧接着便是砸车的声音，此时柳琴手机里播放的，正是行车记录仪的视频。
看来奶奶已经把它们传到了网上。
柳琴看着我，一脸难堪样，似乎是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前几天的论文抄袭事件又开始发酵起来。
连带着副校长仗着职权威胁我的录音。
“你如果还想在学校呆下去，就说是你做的！”
声音刺耳，字字恫吓。
柳琴往日屡屡获奖，原来是仰仗着自己家庭背景的抄袭大王。
魏广和副校长平日道貌岸然，实则嚣张跋扈，处处打压学生。
顷刻之间，那三人的形象轰然倒塌。
魏广和副校长的脸难看得可怕，我想他们也一定知道了。
他们围在一起，似乎还在商量什么对策。
可奶奶所拿出的证据可比他们单方面的恶意剪辑要有力的多。
“怎么会有这种老师！”
“这种学生和这种老师一定要开除！不能助长抄袭的风气。”
……
舆论已经开始往他们那边倒去，并且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毕竟这几样罪责叠加在一起，他们的人设再怎么样都立不住了。
我和爷爷还有校长走在一起，被学生们簇拥着，他们并不敢上前。
如果再跟我说些什么，便是更加坐实了自己的罪名。
这般灰头土脸的窘相，我从未在他们身上看到过。
我忽然感到无比轻松，挽着爷爷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校门。
12
没过多久，这件事便已到处传播开去。
也有本校的师生在帖子下面评论，控诉着魏广和副校长平日在学校的作为。
这无疑是“锦上添花”。
抄袭事件的原作者更是声明自己不会撤诉。
抄袭，栽赃，威胁，滥用职权……
他们最终栽在了自己头上，吃下自己种的果，几项罪名叠加，再无翻身之日。
科技比赛名次垫底又如何？
和这次的事情相比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
魏广他们所干的这档子事情，可算是把学校的脸给丢尽了。
或许这是建校以来最有损荣誉的一次。
奶奶露出一脸邀功的表情：“兰兰，奶奶厉害吧！”
我笑着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爷爷平时总沉溺在学术的海洋里，才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直接给校长打去了电话：“那魏广和副校是怎么回事！这种人是怎么聘进去的？”
校长只是意味深长地回道。
“老师，非常抱歉，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第二日，学校的官网和布告栏上便马不停蹄地公示了通知。
“魏某和柳某，滥用职权……予以停职处分。”
“学生柳某，学术不端……认定存在抄袭行为，予以开除处分。”
这次，任凭谁都无法替他们再说话了。
网友们拍手叫好，同学们鼓掌雀跃。
一切尘埃落定。
我也换了导师，被调去了赵老师他们小组。
崭新的校园生活即将开始，就连空气都变得新鲜。
此后，我再没有在学校里见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