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意往日里接触的都是商贾旅者，思想本就开放。
虽然母亲总是告诫她，为人妻，为人母应该三从四德。
但这些像是裹小脚一样臭不可闻的恶习李如意向来都是嗤之以鼻。
为什么女人就要有三纲五常？三从四德？
为什么男人没有？
特别是在李正延出任外交部次长之后，李如意的交际圈出现了越来越多受国外思潮影响的权贵，“自由，民主”两个概念就深得她的肯定。
平日里行事也不再温婉瑟缩，反而越发的自主，大方起来。
李正延只当这是李如意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并未深究，却不曾想，泊来的文化已然在她心底生根发芽。
“小姐，真的不跟老爷说一声么？”
平日里翠儿总是穿着好看的小褂子，头发也总是周正的扎起来，露出清秀的五官。
但现在她却穿着李如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西装，头发也被盘起来收在帽子里，整个人扭捏成了一团。
“你是我的女仆，能不能没事总想着打小报告，小心我直接把你撇在这里！”
“小姐，不要丢下翠儿，翠儿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遇到歹人？”
翠儿面露怯意的点点头，惹得李如意一阵气恼。
“傻丫头，我不是特意把我爹的左轮给偷来了么？那些歹人应该怕我才对。”
“不说了，车来了，记住，你现在叫李延，我叫李正，是从国外回来的兄弟，明白么？”
翠儿怔怔的点了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李如意上了火车。
火车是黑皮的，烟囱上的冒着黑烟，动起来声如雷霆，风驰电掣，一日能行800里，比之旧时的车马驿站不知快了多少倍。
只是沙洲之行路途遥远，辗转上万里的路程，就算是火车，也得行上小半个月。
杨烁之虽不在北平，但路途也相差无几，前几日一路高山流水，生机盎然，虽是舟车劳顿，却也乐在其中。
只是一夜过后，火车驶出群山，杨烁之目之所及，皆是枯草黄沙，荒凉至极，连着心情也变得沉重了几分。
整个人看起来不似往常那般精神。
“我听闻，这人一旦到了西北，就会害上一种怪症，轻则呼吸绵薄，形体疲累，重则上吐下泻，昏迷休克，烁之兄弟你无精打采，怕不是也患上了这种怪症？”
被邀同行的黄立见车厢内死气深深，忍不住出声调侃杨烁之，但杨烁之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高原病上，反而被他一本正经又文绉绉的穷酸书生样给逗乐。
黄立是八旗子弟，算不上根正苗红，而是那黄家老爷在外边跟人生下的野种，十岁才认祖归宗，身份在黄家自然不受待见，三天两头就被那些“哥哥、姐姐”讥讽嘲笑。
他从小在市井长大，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过，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本事更是一点没拉下，这一下没忍住，就折了他那位堂哥的腿。
事情闹大，黄老爷子只得将他流放出国，到外面学习一下西方文化，开开眼界。
只是黄老爷子没想到，他这一流放，倒是变相的促成了“波顿街双雄”的传奇。
一想到这家伙在酒吧美女环绕，浪荡不羁的光景，杨烁之不禁摇了摇头，出声提醒道。
“好歹你也算是八旗子弟，用行话说，也称得上是个腕儿，你得注意自己的德行，把脚收一收，让人家过去。”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们过去吧。”
黄立这才发现自己伸在过道上的脚挡住了别人的路，连忙把脚收了回来。
穿着西装的几人面色阴沉的看了黄立一眼，旋即向着车头的方向走去。
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黄立神色一凝。
“我还以为能再安生几天，没想到这个点就碰上了硬茬子！”
以黄立丰富的玩枪经验，他敢肯定，刚才那帮人的腰里都别着土枪，如今路线又指向车头，肯定是在打探情报，伺机劫车。
黄立、杨烁之两人虽然没带什么重要的物件，但情报工作却是做得极好。
知道越往西北方向，马贼就越猖狂，火车被劫也是常有的事儿。
“你这说话注意点儿，别搞得我们好像土匪强盗似的，我们这趟是去做生意，可不是去跟那个什黑手党火拼。”
“这车上都没几个黑头发的，你怕个蛋？而且别人根本不认我这个八旗子弟的身份，一会儿要真打起来，我可顾不上你的腚儿。”
两人刚才的对话可不是随口说说，但从刚才那几人的表情来看，似乎没有收到什么效果。
“你顾好你自己的腚就行，别再叫人放了黑枪，到时候还不是要我帮你取弹换药。”
说到这事儿，黄立就不敢再造次了，毕竟杨烁之一手医术了得，不仅会那中医的望闻问切，甚至连西医的手术刀也能玩得转，要不是他中弹逃亡时撞见了杨烁之，这会儿坟头草都三尺多高了，哪还有什么后话？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接到杨烁之电话之后，二话没说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与杨烁之汇合，一同踏上沙洲之旅。
只是这火车还没到沙洲，枪声就先一步响了起来。
接着就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烁之，你看我们啥时候能动手啊？自从把杜克那个老家伙赶出波顿街之后，我都好久没活动开了。”
黄立好动，天生就喜欢舞刀弄枪，如今一听这火车外边枪声像过年的炮仗一样响个不停，顿时心痒难耐，恨不得拔出插在腰间的双枪就奔出去，杀他个昏天黑地。
“急什么，凡事不都得有个先礼后兵嘛！你看这满车厢的黄头发，怎么着也得先让人家送点礼不是？”
杨烁之已然看到不少洋人掏枪往外冲，一反手就把黄立按在了座位上。
“我们先来玩一个游戏。”
杨烁之话音未落，就把随行带的一些小米，玉米粒拿出来倒在盘子里，用手混合均匀。
“来，把盘子里的小米和玉米分开，你就可以出手了。”
黄立眼睛瞪得老大。
“你在坑我，这他娘的不得数上个一天？”
“嘿，我们之前可是约法三章了啊。”
杨烁之脸上露出玩味的笑，而黄立狠狠瞪了杨烁之一眼，接过盘子就开始分起来。
枪声越来越近，不时能听到有人饮弹而亡之前发出的惨叫。
但杨烁之却在看着黄立分米，兴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