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竹雨整个人被牢牢钉死在原处,只能硬生生看着眼前画面不断转变,那对年轻夫妻迈步走进二手商品店中。
她拼尽全力也无法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嘶喊,慌乱看向身旁隔壁店铺老板时,却发现这人的身形如玻璃破裂般,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妇人热情招待着年轻夫妻,把他们预先订购下的画从库房中取出,随后又从二人手中取过钱币,热情洋溢地达成交易。
“事情怎么会这样……”邵竹雨嗓子眼里如同堵住团棉花般,对于周遭所发生的事情,根本无法插手。
许久未出现的恶魔在此时翩然而至,它居高临下嘲讽着邵竹雨道:“就凭你的力量,根本无法改变故事进程,你这个小小的人类还胆敢和我作对?”
邵竹雨冷笑道:“这不过就是画中世界而已,就算不能改变又能怎样?反正对于我的生活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恶魔漂浮在半空中,无所谓地动了动肩膀。
“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就再好不过了,就让我们继续看看这幅画,究竟还会带走多少条生命。”
说完这画,恶魔从邵竹雨眼中骤然消失,而远处购买画作的年轻夫妻也已消失在街尾。
困住邵竹雨的束缚在此时突然解开,她贴着裙摆大步冲上前去,丝毫没有寻到二人的踪迹。
二手商品店中,老妇人正在喜滋滋地数着钞票,眼角眉梢都带着欢腾。
邵竹雨对她又急又气,偏偏对故事又没有改变的能力,她转身大步离开街上,明白这一切都是命数,就算她能够阻拦这次,也不能阻拦之后的每一次。
辗转回到公寓,比尔已经强撑着喝完小半杯牛奶。
他如今瘦弱的厉害,每天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体征,完全没办法完成自我进食。
放在桌边的软面包丝毫未动,比尔朝邵竹雨投来一抹愧疚目光,小声解释道:“亲爱的……我实在是吃不下去,不过我想我的身体正在慢慢好转,迟早有天我们会再次一起喝咖啡的。”
“对了……你将画取回来了吗?”
邵竹雨不忍心看着这个将死之人继续受伤,便点点头道:“我已经在神父的帮助下将画给藏在了教堂中,很遗憾我不能将画带回来给你,但我想放在那里也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听到这话,比尔眼里泛滥着的星光逐渐消逝,他再次颓废躺回到床上,却也对此感到无可奈何。
“或许你说的对,毕竟那是我和恶魔做交换后得到的灵感所作……只有留在教堂那样的地方,才可以洗刷掉它的邪力。”
比尔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从这天开始,身体变得更加糟糕。
邵竹雨想尽办法替他延续性命,最终换来的却只有徒劳。
比尔在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突然逝去,他嘴角边含着淡淡微笑,仿佛对于自己这仓促而又潦草的一生倍感无奈。
早已察觉到死亡气息的恶魔,在房间角落里驻足停留着,它饶有兴趣盯着弥留之际的比尔,脸上还挂着若有似无的得意笑容。
“在我收割过的这么多灵魂当中,就只有这个家伙的欲念最为纯真,他从来都只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伟大画家,可惜他到死之前都没能完成这个愿望。”
邵竹雨对于恶魔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愤至极,偏偏她被困在这具瘦弱单薄的身躯中,所有的能力都因此变得极为微弱。
往常用来打鬼算命的那一套,在这个陌生的异时空世界中,甚至不能用来换半个面包。
她将比尔垂落在床边的手收回到被褥中,双手平放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有许多伟大的艺术家都是在自己死后才开始扬名立万的,我相信比尔先生也不会例外,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恶魔微微挑眉,故意阴阳怪气赞同道:“你要是这么想,那也没错,可惜当事人并不能见证那辉煌伟大的一刻了。”
邵竹雨陪同比尔送完他人生中的最后一程,在房间里静坐了半个小时后,打电话通知殡仪馆的人前来处理后事。
自从比尔成名,两人所住的公寓里时常有狂热粉丝到访,公寓管理员将他们死死拦在门外,说什么都不能允许他们打扰其他住客的生活。
在所有代为转交的信件中,也有着每天最新报纸。
邵竹雨从门口信箱中取出一大堆很久以前的信件,把叠放在最上层的报纸抽离出来。
今日的新闻头条来自一对年轻夫妇,内容表明他们在二手商品店中购买到比尔的画作后,很快将其悬挂在了婚房中。
可从那天起,婚房里怪事不断,原本感情和睦的小夫妻也就此成天吵闹不休。
就在昨天夜里,他们的婚房突然发生火灾,火势蔓延到上下三四层楼,连累公寓不少住户因此丧生。
这对小夫妻也因此被大火烧成焦炭,累计死亡人数高达8人,在这其中还不包括那些因吸入浓烟而在医院抢救的住户。
新闻内容以一种极为玄幻的口吻讲述了整件事情的发生经历,但这对于当时的报社来说,如此的叙述方式反而能够大受欢迎。
邵竹雨沉默着看完新闻内容,面无表情的将报纸揉成团扔进火炉中。
比尔的葬礼举办的极为简单,他早就已经没有再同各路亲友往来,得知他死讯的人也少之又少。
那些曾经对他疯狂热爱的粉丝,在听闻《奥迪的世界》是否能够将人害死的画作后,全都转过身来背刺他,嘲讽这么一个人根本就不够资格在画坛立足。
葬礼举行过程中,只有邵竹雨,神父以及公寓管理员和那个潜藏在暗处的恶魔前来参加。
他们静静送完这个可怜人去向往生,关于比尔的人生也就此终结,可他的故事却没有因此而结束。
邵竹雨再一次感到头痛欲裂时,瞬便间明白自己这是要跳入到下一个场景了。
她睁眼看向墓碑照片上比尔那张年轻俊俏的脸庞,最后同这家伙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