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路“忧伤”而又“忧郁”的摸了摸她的脸,“怎么可能舍得,就连我脸上的伤,都要好好照顾着,万一你晚上疼可怎么办?”
沈路悄悄的将床下的话本子往里面踢了一脚。
柯吟书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真心知道错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晚上端茶倒水,恨不得将食物嚼碎了喂给他,生怕累到了他的牙齿。
作为历史上第一个追媳妇追到这种地步的代言人,爱新觉罗•沈•傲娇•路,非常开心,果然事情不会只有一个方法,抄近路是非常可行的。
一味地讨人欢心很可能会适得其反让人生厌,有进有退才是最好的诱敌之策。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喜欢你?想多了吧!”柯吟书一边给他揉肩,一边拒绝着。
“可是你现在……我……”沈路仔细回想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我照顾你,是因为想道歉,别想太多。”柯吟书没好气的说,将手中的活放下转身回去了。
路上遇到青柠,被对方怨恨的眼神盯了一路。
好在青柠是有想法没胆子的人,不然凭借从小对她的忠诚,喝的水里不一定会被下了多少次的药。
“对于这次蝗灾,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柯穆坐在戎广的龙椅上,瘫着身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
戎广站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知道他肯定不像表面上那样随意,说错了一个字,今天的手心迎接的可不是板子了。
“冬天无雪,可能会有。”
柯穆点点头,“嗯,还有……”
“还有……”戎广心脏跳到了嗓子眼,手脚发麻脑子嗡嗡作响,完全不知道一二三四,之前想到的地方忘的一干二净,“还有……官员不足,和处理事情的能力很差。”
柯穆看了他一眼,示意戎广继续。
“粮仓中的粮食只够这一带人的用度,若是今年再生意外,或者蝗灾持续不下,便会很难解决……”戎广都要哭了,再问下去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了。
柯穆没有动静。
“官员的腰包很厚,可以时不时的掏一掏。”
柯穆拿起手边的戒尺,在空气中挥打,戎广双腿发软哆哆嗦嗦有一种想跪下的感觉。
柯穆笑了一下,给他让位,“再不让你坐,会不会吓得尿裤子。”
“不会,坐着也有可能。”戎广爬着回到了他的地方。
“想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富,别看我。”柯穆摆弄着戒尺一下一下的扣着上面的刻文。
柯穆为什么有钱,戎广很清楚,除去京城里的耕地,还有许多其他的铺子,更是会从其他官员那里收一点贿赂。
但是在戎广眼里,银子放在丞相府和放在国库里没有区别,甚至更加安全一点,这样他便可以肆意妄为的跟大臣们哭穷了。
这些年来,因为授受贿赂提上来的官员有几位,比如以一己之力镇压将京城边上难民的王大人,又比说脑子好用,又懂点功夫,演戏技能也是一绝的李扶,再或者混迹于各个朝廷命官之间,对小道消息敏感,可以准确的找到漏洞将官员们私下做的肮脏事报给戎广的一些人。
“说起这个,这几天国库空了不少,丞相……”
柯穆眉头一皱,“补。”
“诶,好嘞。”戎广笑得合不拢嘴,开始思考柯穆刚刚的问题,大臣们的银子哪里来的,无非是自己的小生意,或者是下属进账,再或者,该是中饱私囊。
戎广赌了一下,大不了就是一死,“丞相是想说,前几日我们赈灾的银子,有一部分被人捞油水去了?”
柯穆微微有点惊讶,随即瞬间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得体会。
他弯腰作揖,非常标准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皇上圣明。”
柯穆就准备要有,临了问了一句,“皇上打算派何人去调查?”
“什么?还要调查?”戎广以为这只是一道考试题目,完全想不到其实是一个实习任务。
实习皇帝被自己的导师否决了,分数上面写了大大的零蛋。
柯穆的心沉了下来,吾家有女,尚未长成。
“那便……让沈将军去?不不不,”戎广立刻否定了这个答案,“让大理寺少卿前往。”
此次受到蝗灾的不仅仅有京城这里一片区域,往南更是严重,蝗虫的幼虫连草根都要食尽,一些大臣们反而以此为乐,大张旗鼓的宣扬,明年百姓不用除草了。
安蒙郡便在此行列。
戎广将近京城的情况交给了其他大臣,安蒙郡则让沈路前往。
他并没有同意沈路带着一起去,然而两夫妻像是默认了这条不存在的圣旨,自顾自的收拾东西前往。
两人这次不是用兵讨伐,而是探究这里面的门道,便不用人陪着前往。
曹漳好事将近,一心扑在和姑娘身上,可实在是不放心沈路,将在家中睡觉的沈君浩拽着丢上了马背,用力拍打马屁股,扬尘而去。
“你怎么来了?”沈路面色不善。
沈君浩哪里知道这是沈路,只当作是柯吟书,“嫂嫂别说,可不是我想来的,这眼中钉真和我没有关系。”
柯吟书这次说什么也不会和沈路共乘一匹马,三人同行并排着走。
沈君浩看着他眼中的“柯吟书”一个劲的往沈路身上去,两匹马之间的距离聊胜于无,最后一只手签上了旁边的马。
柯吟书原本想当作看不到,那只手在马的缰绳上面一直找着什么,“你自己没有马吗?为什么要抢我的?”
沈君浩大笑,笑得合不拢嘴,笑得满脸通红用拳头砸马背,“嫂嫂这是想一人骑两匹马。”
说完三人皆是愣了一下,沈君浩非常有志知之明的,用力夹着马肚子,挥舞着缰绳飞快的跑走。
几人很快来到了安蒙郡周围的小镇子上,这里是最能看出来一个地方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老伯,能让我们借宿几晚吗?我们按照京城中最厚的客栈付钱。”沈君浩期待的眼光盯着他,心中其实苦不堪言,谁知道他们为什么不住客栈,非要在这里。
老伯打开门,笑起来脸上有两个弯弯的月牙,是农人们经常说的有福气的脸,“这里确实没有客栈,说什么钱,做点农活相抵就行。”
他不知道的是,对于面前这三人,做农活比付钱还难。
老伯家中只有两人,还有一个是二八年华的姑娘。
小姑娘头上一块方巾,小脸干干净净让人心动不已,不过这个“人”只包含柯吟书一人在内。
“姑娘真是貌若天仙。”柯吟书盯着人家移不开眼睛,忽然腰间被人用力拧了一下,仍旧面不改色,“姑娘在哪个房间,晚上我好……”
腰间的手骤然用力,柯吟书脸上忍出了一层冷汗,“我好躲避一番,以防不测。”
“公子不必如此,我姓柯,名誉。”柯誉含蓄笑了笑,用帕子掩饰了一下微红的脸。
“姓姓姓姓……”柯吟书一个字出来,像是感觉不到了腰间那块肉,真疼啊!又疼又爽。
“柯,”柯誉替她说出来。
“不知三位是……需要几个房间?”柯老汉原本家中有几口人,后来因病痛去世了,只留下两人,小院子里什么都不多,只有房间多。
“两间,我是她……夫人,”沈路明晃晃的用手缠上了柯吟书的腰,往她的怀里去。
柯吟书推了一下,没得逞。
有沈路在,柯吟书一句废话也说不了忿忿不乐回到了安排的房间。
长时间没有人使用,里面的桌椅板凳就要坏掉了,柯吟书坐上去之后一不留神,压塌了。
好在床是由土堆成的炕,能将就着睡两晚。
一路上奔波,停下来之后两人感觉到有点口渴,喝水的时候看到了坑坑洼洼的碗沿,柯吟书摸了摸唇角,用手捧着喝了两口凉水。
“明天我去买些东西。”柯吟书说,顺便看一看街上是什么样子的。
沈路知道她对新地方有好奇心,非常善良的将任务让给了她,并给自己放了个假,睡懒觉。
“银子,”柯吟书理直气壮的伸出两只手,挑衅一样的勾着手指头。
沈路迟疑片刻,从腰间接下荷包,知道了他不是蒙以晴的儿子之后,荷包被换过一次,现在又被换了回来。
柯吟书天天盯着他腰间的这块布,只是不说出来。
她从来不干扣人逆鳞的缺德事。
沈路小心翼翼的解开绳子,拿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分开之后只递过去一张。
柯吟书眼睛生了勾子,突然拽了过来藏在身上,“若是这里东西贵可怎么办,你不能让我无功而返。”
沈路再三思索,“不可以随便买奇奇怪怪的东西,更不可以去青楼也不许去酒馆。”
柯吟书含糊其辞应和。
第二天,天一亮,柯吟书整理好行囊便出发了。
街上人来人往,身上的衣服和京城有些不同,不仔细看便分辨不出来。
柯吟书在一家成衣店前停了下来,不能让人认出来他们是外乡人。
“掌柜的。”
后面出来一个小眼睛男人,“公子需要什么样的衣服?是给自己穿还是家里人?”
柯吟书没有跟他废话,后面还有很长的一条街等着他她,“我这样的……”
她来回看了一圈,指着很普通的农家布艺,“这个,两件。”
她又指着旁边的女子衣服,“这个,一件。”
“好嘞,”掌柜的许久没有见到这样大方的客人了,爽快的让伙计包上,生怕柯吟书后悔。
柯吟书付了银子,手里拎着衣服便离开了。
她一晃一晃的像是一个被家里人惯坏的公子哥,眼前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柯姑娘。”
柯誉停下来,“沈公子怎么在这里?”
柯吟书举着手中的包,“买些衣服,还有其他的东西,你这是……”
“我爹说家中物件不好,让我买些招待你们。”柯誉温婉的笑着,有些勉强。
柯吟书立刻明白了,若是有钱,何必等着他们来了之后再买。
“我已经买过了,柯姑娘不必再破费,付过银子只是没有取回来,在你们家里住,怎么能添麻烦呢。”柯吟书快速回想她刚刚有没有路过木匠的铺子。
“是吗?可是这样回去我爹会不会……”柯誉欲言又止,要说什么谁都明白。
柯吟书偏要往坑里面跳,“我回去会解释,你放心,不知道柯姑娘还有事吗?不如我们一同前往?”
柯誉高兴起来,“真的?那我带你去,说真的我一眼便看得出你刚刚在撒谎。”
柯吟书僵硬的抽了抽嘴角,她的真的不会演戏吗?
“不过家里只有我和我爹两人,银子是真的不够用,既然沈公子好意,那我便心领了。”柯誉转着圈往前走,不到一会便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她用余光看了一下柯吟书,见到对方的注意力不在这边,脚以一个非常不自然的角度歪向一侧,“哎呀。”
摔在了柯吟书的怀里。
“怎么样?没事吧?”柯吟书慌乱的查看,小姑娘家家的,吃不得苦痛,“可别伤到骨头了,这附近有坐堂大夫吗?”
柯誉硬生生的掐了一下大腿,逼出两滴眼泪,“没事,我不疼的,回去休息一会便好了。”
“这怎么可以,”柯吟书完全忘了她摔来摔去,扭伤了不知多少次的脚踝,“别哭别哭,我带你去看大夫。”
她将柯誉扶着送到路边,询问起路人来。
柯誉漏出一种志在必得的眼光,他们父女二人脱离苦海便靠她了。
昨天只是开门那一瞬间,柯誉便知道这人非富即贵,而长相又十分俊美,正是她喜欢的样子。
在柯吟书回过头的一瞬间,脸上恢复了不进风吹雨打的样子,像是坏天气中的不堪一击的小花,路上经过的人纷纷垂暮,过来询问。
“我打听到了。”柯吟书背起柯誉往医馆的方向走。
到了之后,柯誉被放在椅子上。
柯吟书想起今天要做的事,带着歉意向柯誉说,“你先在这里,银子我回来付,”
柯誉点点头,很是坚强。
柯吟书是去木匠那里买了三套桌椅板凳和三张床,让他们直接送往柯誉的家中,又买了几个像模像样的锅碗瓢盆,和零零碎碎的东西银子剩下不少。
“大夫,刚刚那人是我夫君。”
坐堂大夫低着头抓药,“挺好。”
“他在外经商很长时间没有回来了,这次我想让他留久一点。”柯誉观察着他的表情,一有不慎,马上换一套说法。
“知道了,”大夫对这种事见怪不怪,多了去了,什么父母装病让子女留下,丈夫装病让妻子照顾,妻子装病让丈夫回心转意,不过他有一个是绝对不会帮忙的。
那就是儿女装病骗取父母的同情心。
“很严重?”柯吟书沉着脸,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
看起来并非是他说的那样,不过大夫的话是对的,柯吟书很快打消了顾虑。
“需要好好照顾着,不然以后可能会留下病根。”
柯吟书很是自责,她一直看着柯誉,怎么就伤成了这个样子。
付过银子之后,柯吟书想背着柯誉离开。
“等一下,我还有点事,你先出去。”柯誉莫名的有点娇羞。
柯吟书张大着嘴巴,“啊?”
大夫知道她要说什么,笑道,“都成亲……”
“那个,你先出去,我……女人家的事。”柯誉的心脏蹦蹦直跳,差一点,只差一点。
柯吟书不认为女子的事需要辟着她,坚持了一下,出去了。
伤重不重,在银子上便能看得出来,大夫不会多收柯吟书的看诊费,趁着这个机档还给了柯誉。
沈路估算着这个点,柯吟书该回来了,而柯老汉也站在门口等着柯誉。
两人分别成了望夫石和望女石,一动不动的看着道路的尽头出现人影。
“柯姑娘也是去了镇上?”沈路随口问。
“是啊,”柯老汉叹了一口气,“以往没有回来的这么晚,都是在晌午之前啊。”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个黑黑的头顶,两人谁也没有站起来迎接。
是送床和桌椅板凳的伙计。
柯吟书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她原来是想租一辆马车的,送柯誉去医馆的时候,事权从急,她现在是一个男子不应该和人如此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