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到底内功深厚,虽被她打中脑袋,眼黑耳震,但在落地一刹缓过气来,心知事情有变,顺势滚出,龙须钩贴地飞出,绞住假和尚的左脚踝,用力一拽,人便仰倒,连带旁边的郑青兰也被撞了个踉跄,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温厌春的去路。
争得片刻时机,蒙面人单手拍地,猛地扑向牢房,三道大锁于他不过纸糊的一般,顷刻间破门而入,身上暗器用尽,但有短匕在手,直直向师无恙当胸捅去!
温厌春大骇,出手相救已不及,忽听“哗啦”一声,铁链翻飞间,一只苍白的手掌探出,瞬时与匕首错锋而过,后发先至,无声无息地按在蒙面人的胸膛上。
这一掌轻如柔风推云,既没有拍断蒙面人的肋骨,亦不曾将他震退,却让着来势汹汹的人身形陡滞,从头到脚竟僵立不动,连刀尖都停在了师无恙的心口前。
下一刻,铁链崩断,师无恙收了掌,抬袖一掩,蒙面人蓦地踉跄向后,遮面巾掉落,鲜血随着仰头张口狂喷而出,瞬时溅了半壁墙,血珠滚落,人亦倒地!
快掌出罢,满室皆惊,料想这厮留有后手的温厌春率先反应过来,走入牢房,低头看向蒙面人,汩汩鲜血污了大半脸庞,但不难瞧出真面目。
郑青兰微皱眉头,跟假和尚一同挤进地牢,后者看清那张熟悉的面庞,脸色骤变,不可置信地道:“韩前辈,怎会是你?”
如温厌春所料,蒙面人果真是韩征,但见他原形毕露,命也丢了半条,她却没有如释重负之感,徐徐吐出一口气,道:“韩前辈,我受了你四枚铁莲子,这下连本带利给还了,但那些守卫和冤死考生的性命,你该给个说法。”
此言一出,假和尚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血色,惊道:“怎么回事?”
温厌春心有余悸,若她没有及时赶回地牢,师无恙也未能冲开穴道,待韩征得手退去,假和尚生死难料,郑青兰敌友莫辨,她或许就要成为下一个“真凶”。
定了定神,温厌春简明扼要地说了遇袭之事,又拿出沾血的铁莲子为证。
郑青兰皱着眉不发一言,假和尚大为惊愕,须知这里本是韩征的地盘,外面的看守也听命于他,对师无恙要杀要放,都在其一念之间,何故如此呢?
不等他问出这句话,师无恙已掸去衣上脏污,朝三人欠了欠身,道:“多谢几位替在下周旋,否则冲穴岔气,命丧于此矣。”
顿了下,他垂眸望向韩征,叹道:“韩兄,你这是何苦来哉?”
事已至此,韩征还不肯认命,强忍胸中剧痛,挣扎起身,艰难道:“冤死?韩某以为……你这杀人真凶,死不足惜,那些暗中偏帮你的人……也该死!”
喘了几口气,他又望向温厌春三人,苦笑道:“尸体毁了,没有证据,依照十方塔的规矩……动不得他,我用私刑有过无罪,牵连你们是万不得已。”
这几句话颇有孤直之意,若非温厌春早已知晓真相,也要为其动容,见假和尚面有不忍,冷嗤一声,道:“究竟是为公道执私刑,还是眼见事败,不得不杀人灭口,你心中有数,骗天骗地骗不过自个儿,更骗不过事实铁证!”
闻言,郑青兰脸色微变,旋即低头隐去,韩征瞪大了眼,死死盯着她看了一阵,好似明白了什么,额角青筋凸显,喃喃道:“你……原来是你、果然是你!”
突然间,后方传来动静,有人三步并作两步下了阶梯,为这满室狼藉吓了一跳,好在他很快回神,大声道:“温姑娘,你这头如何?我将程婴带来了!”
假和尚等人正欲出手对付这不速之客,听得“程婴”二字,莫不骇然,温厌春急忙转身,便见白玉朝她一扬眉,反手从甬道内拽了个人出来。
此人衣着普通,披头散发,倒有一副好皮相,却是那“已死”的程婴!
“你——”看清那张脸,假和尚顿觉背后生寒,以为见了鬼,可鬼哪来影子?
冷眼旁观的郑青兰这下变了脸色,她握住刀柄,全身紧绷如弓弦,兀自犹豫不定,肩头忽然一沉,师无恙轻轻将手搭上来,用力不重,却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温厌春闪出了牢房,来到程婴身边,盯着那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的恶毒眼神,毫不客气地上手一摸,确认没有易容痕迹,对其他人点头道:“活的,本人。”
又转眼望向白玉,问道:“你用了甚么法子,这就抓住他了?”
白玉不无得意地一笑,晃了晃手里沉甸甸的钱袋,里头竟没有一枚铜钱,全都是真金白银,只听他道:“你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便用钱砸!”
程婴在明面上成了死人,当然不敢自报家门,镖局里纵有内鬼为他安排,闲杂人等却不管这些,白玉找对了地方,只消诱以重赏,自有人替他分忧解难。
几日不见,程婴已没了精气神,对上这些惊疑不定的目光,强行运气也冲不开穴道,羞窘之余,惶恐难当,望见韩征朝他看来,脱口道:“师叔,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