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的提示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凝重,在陆渊的脑海中疯狂刷屏。
然而陆渊一动不动。
他只是安静地感受着手中那柄“斩龙”剑传递来的冰冷触感。
这哪里是封赏。
这是催命符。
更是投名状。
是赵乾递给他的投名状。
这位帝王,用一个最敏感、最危险的身份,向陆渊表明了他的决心。
他也要掀桌子。
他也要将那只趴在他龙椅下的鬼,活活剐了!
赵乾直起身子,重新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帝王姿态,他看着陆渊,一字一句。
“这把剑,能斩蛟龙,也能斩执剑人。朕给你权力,但不会给你任何庇护。从你走出这扇门开始,你就是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孤剑。”
“你的敌人,不止影子议会,还有满朝文武,各路藩王。他们会怕你,会恨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折断你。”
“你,敢接吗?”
陆渊缓缓抬起头,迎上赵乾的目光。
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剑柄,对着龙椅的方向,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中之礼。
“臣,领旨。”
三个字,铿锵如铁。
赵乾终于笑了。
这一次,他的笑意里,再无半分试探,只有一种找到同谋的快意与疯狂。
“去吧。”
“让朕看看,朕的‘不良帅’,第一把火,要烧向哪里。”
殿门,在陆渊身后轰然关闭。
光明与黑暗,在这一刻被彻底隔绝。
殿内,赵乾看着吓得瘫软在地的儿子赵瑞,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只剩下无尽的冰冷。
“没用的东西。”
他一脚踢在赵瑞的肩膀上。
“滚回去,禁足三月,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府门半步!”
“是……是!儿臣遵旨!儿臣遵旨!”
赵瑞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座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麒麟殿。
……
御道之上,空无一人。
陆渊手持“斩龙”剑,一步一步,走得极稳。
沿途的禁军和太监,看到他手中的剑,无不骇然低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天子佩剑,如朕亲临。
更何况,这是一把从未有臣子能持之走出皇宫的“斩龙”。
坐上马车,陆渊将剑放在身旁。
车夫在外面低声请示:“侯爷,回府吗?”
“不。”
陆渊闭上眼。
“去城郊,听雨别院。”
马车缓缓启动,碾过寂静的街道,驶向未知的黑暗。
与此同时。
城郊,听雨别院。
这里远离喧嚣,本是七皇子附庸风雅之地,此刻却戒备森严,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紧张。
陈敬和他的妻儿被安置在最里间的院落里,虽然衣食无忧,但每一个人都像是惊弓之鸟。
尤其是陈敬。
他蜷缩在椅子里,双手抱着头,身体不住地发抖。
昆仑阁的“鸦杀令”,那些青铜面具杀手的狠厉,还有李默队长浴血搏杀的场景,在他脑中反复回放,将他的理智一点点撕碎。
他后悔了。
他不该贪图富贵,不该妄想扳倒那些大人物。
他只是一个账房,一个蝼蚁,为什么要卷入这种神仙打架的漩涡里?
就在他濒临崩溃之际,房门被推开。
浑身浴血,手臂上缠着厚厚绷带的斥候队长李默,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嘴唇干裂,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陈先生。”
李默的声音有些虚弱。
陈敬抬起头,看到李默这副模样,心脏猛地一缩。
“李……李队长,你……你这是……”
“小伤,不碍事。”李默摆了摆手,走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刚从城里传来的消息。”
“侯爷……侯爷没事吧?”陈敬颤声问道,这是他此刻唯一关心的事。
如果陆渊倒了,他全家都得陪葬。
“侯爷没事。”李默摇了摇头,随即话锋一转,“但是,出事了。”
“侯爷派去七皇子府求药的弟兄们,在七皇子府门口,被截杀了。”
陈敬的瞳孔骤然收缩。
李默没有看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一股血腥气。
“三十多个黑衣死士,都带着宫里才有的禁毒‘半步枯荣’。我们的人,猝不及防,当场战死了十二个,重伤八个。”
“十二个……”
陈敬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扶住桌子,才没有倒下去。
“他们都是府里的精锐,跟着侯爷从北疆战场上杀回来的。每一个,家里都有妻儿老小。”
“他们……他们为什么会……”
“因为那些刺客,是冲着侯爷去的。是冲着七皇子去的。”李默打断了他,“侯爷派人去求药,只是为了把水搅浑,把七皇子彻底拉下水。”
“弟兄们,是在替侯爷挡刀,替七皇子挡刀。”
李默终于抬起头,直视着陈敬。
“说到底,他们也是在替你,陈先生……替你和你的一家,挡刀。”
轰!
最后一句话,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陈敬的头顶。
替我挡刀?
那十二条活生生的性命,那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汉子,是为了保护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账房先生而死?
他算什么东西?
凭什么?
陈敬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的脸涨得通红,身体抖得愈发厉害。
懦弱,恐惧,自私……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翻滚,最后,却被一股灼热的、陌生的火焰,烧得一干二净。
他想起了那些杀手射向他儿子的毒镖。
想起了自己吼叫着张开双臂的瞬间。
想起了李默浑身是血,却依旧挡在他身前的背影。
又想起了那十二个素未谋面,却为他而死的黑甲护卫。
“啊啊啊!”
陈敬突然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面前的梨花木桌上!
“咔嚓”一声,坚硬的桌面竟被他砸出一道裂痕。
他的妻子被吓了一跳,扑过来抱住他:“当家的,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
陈敬却推开妻子,他通红的双目死死盯着李默。
“笔!”
“给我笔墨纸砚!”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
李默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