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审判。
这是恐吓。是赤裸裸的,不留任何余地的,告诉那些高高在上的王爷们——你们的脖子上,已经套上了我陆渊的绞索。
我何时收紧,只在我一念之间。这种无声的威胁,远比直接的审判更加令人胆寒。
张威心中对陆渊的敬畏,又深了一层,同时,也为那些即将收到“礼物”的王爷们,感到一丝由衷的悲哀。诚王府。
歌舞升平,丝竹悦耳。
诚王赵德正搂着新纳的美妾,欣赏着堂下舞姬们的曼妙舞姿,心情颇为不错。
虽然前几日被大皇子赵谦拉着干了些掉脑袋的买卖,让他心惊胆战。但随着京城骚乱愈演愈烈,他觉得,这事儿,八成是成了。
陆渊那小子,怕是已经焦头烂额,自顾不暇了。
等大皇子登基,自己作为从龙之功的头一号,封个亲王,岂不是美滋滋?
想到得意处,他端起酒杯,正要一饮而尽。
“王爷!王爷!”
一名管家神色慌张,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声音都变了调。
“放肆!”诚王眉头一皱,不悦道,“没看到本王在欣赏歌舞吗?天塌下来了?”
“王……王爷,外面……外面钦差行辕派人送来了一份贺礼,指名要您亲启!”管家颤抖着,递上一个精美的锦缎礼盒。
“钦差行辕?陆渊?”
诚王愣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呵,这小子是撑不住了,想跟本王求和?算他识相!”
他挥了挥手,让舞姬们退下,然后有些得意地从管家手中接过礼盒。
这礼盒包装得极为考究,入手沉甸甸的,看来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算你小子识趣。”
诚王嘟囔了一句,慢条斯理地解开丝带,打开了盒盖。
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古玩字画。
盒子里,只有一叠纸,和一本册子。
诚王疑惑地拿起最上面的那张纸。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便猛地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是一份供词。
是米商赵三的亲笔画押!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他诚王,是如何通过自己的管家,许诺赵三事成之后给予其“皇商”的身份,并资助其五万两白银,用于囤积粮食,哄抬市价!
“哐当!”
酒杯从他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他颤抖着手,又拿起了下面那本账册。
翻开第一页,他的眼前就是一黑。
那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全是近半年来,他诚王府的账房,通过各种隐秘渠道,与孙敬才等米商之间的资金往来!
每一笔,都清晰无比!
时间、金额、经手人,一应俱全!
“扑通!”
诚王赵德再也支撑不住,肥硕的身躯软绵绵地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他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裤裆处,一股温热的液体,迅速蔓延开来,散发出难闻的骚臭。
他,被吓尿了。
……
同一时间,大皇子府。
赵谦正负手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他没有像城王那样乐观,从御林军包围他府邸的那一刻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就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殿下,钦差行辕送来的东西。”文先生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同样的礼盒。
赵谦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接过,打开。
当他看到那本记录着他与孙敬才之间,通过数个秘密账户进行资金往来的密账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浑身上下,一片冰凉,仿佛坠入了三九寒冬的冰窟。
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上一次在宗庙,陆渊拿出的所谓“罪证”,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言语。
而这一次,是账册!是白纸黑字的铁证!
更致命的是,这上面记录的,不仅仅是商业上的往来,更是他资助孙敬才等人,煽动暴民冲击官府的直接证据!
煽动民变!
这四个字,在大乾王朝,等同于两个字——谋逆!
这是诛九族的死罪!
赵谦的身子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他扶着桌案,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绝望。
他知道,陆渊这一手,已经将他彻底逼入了死角。
这份东西,一旦呈到父皇面前,他赵谦,必死无疑!
“殿下……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文先生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怎么办?
赵谦的脑中一片空白。
求饶?父皇会饶过一个意图谋逆的儿子吗?
硬抗?拿什么抗?人家手里攥着能让你死一万次的证据!
就在这时,诚王府的管家,哭丧着脸跑了进来。
“殿下!我家王爷……我家王爷让小弟来问您,现在该如何是好啊!”
紧接着,裕王府、宁王府……一个个参与此事的宗室王爷,都派人前来,府邸门口乱成了一锅粥。
赵谦看着这群同样惊慌失措的“盟友”,心中忽然闪过一道光。
不,还有一个办法!
还有一个,能救他们所有人的办法!
“备车!备厚礼!”赵谦猛地抬起头,眼中闪动着最后一丝求生的欲望,“去陆渊的府邸!”
当晚。
京城上演了极为荒诞的一幕。
包括诚王赵德在内的数位宗室王爷,一个个乘坐着马车,车上装满了金银财宝、古玩珍奇,连夜赶往了陆渊那座小小的临时府邸。
他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也不是来谈判求情的。
当陆渊府邸的大门打开时,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身份尊贵无比的王爷们,在家仆惊骇的注视下,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后,一个接一个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罪臣赵德,叩见钦差大人!”
“罪臣赵裕,叩见钦差大人!”
“……”
一众王爷,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头颅深埋,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们,是来请罪的。
“罪臣等,愿捐出全部家产,支持朝廷新政,只求……只求陆大人,能给我们一条活路!”诚王赵德的声音,带着哭腔,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