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凉,吹动着府邸门前灯笼里的烛火,光影摇曳。
一排身份尊贵的宗室王爷,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身后是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珠光宝气在火光下闪烁,却映照着一张张充满恐惧与卑微的脸。
这一幕,若是传扬出去,足以震动整个大乾朝野。
府门内,陆渊缓步而出。
他没有穿官服,依旧是一身素净的白衣,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他没有去看那些价值连城的厚礼,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王爷们。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惶恐不安的脸,最终,落在了为首的城王赵德身上。
“捐出全部家产,支持新政?”
陆渊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精准地剖开了他们最后的伪装。
“王爷们,真是深明大义,忧国忧民啊。”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诚王赵德等人闻言,身子一颤,头埋得更低了。他们听得出陆渊话语中的讥讽,却不敢有丝毫反驳。
“罪臣……罪臣知罪!罪臣之前猪油蒙了心,妄图与朝廷作对,实在是罪该万死!还请陆大人看在……看在同为皇室宗亲的份上,饶恕罪臣这一次!”诚王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
“皇室宗亲?”陆渊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诚王殿下,你拿宗亲的身份来压我?”
“不敢!罪臣不敢!”诚王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否认。
“你们囤积居奇,哄抬粮价,致使京城百万百姓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是皇室宗亲,是百姓的依靠?”
“你们豢养地痞,煽动暴乱,冲击官府,意图制造‘官逼民反’的假象,动摇国本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身上流着赵氏的血?”
陆渊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鞭,狠狠抽在这些王爷的脸上,抽在他们的心里。
他们的身体,抖得愈发厉害了。
“本侯再问你们一句。”陆渊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起来,“你们现在跪在这里,是因为真心悔悟,还是因为,你们的罪证,被我抓在了手里?”
没有人敢回答。
这个问题,太诛心了。
陆渊看着他们这副丑态,缓缓踱步,走到了那堆积如山的礼箱前。
他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条,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他又踢开另一个箱子,一箱子硕大的东海明珠滚落出来,在地上弹跳着。
“金子,珠宝,真是好东西啊。”陆渊拿起一根金条,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随手一抛,那根金条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落在了远处的黑暗中,只听“噗”的一声轻响,便再无声息。
“可惜,”陆渊拍了拍手,仿佛沾染了什么脏东西,“本侯,看不上。”
“你们以为,新政缺的是你们这点钱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屑与威严。
“陛下推行新政,清丈田亩,一体纳粮,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杜绝土地兼并,为的是让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有饭吃,有地种!为的是让我大乾王朝,国祚绵长,江山永固!”
“这是一场刮骨疗毒的变革!缺的,从来都不是钱!”
“缺的,是你们这些蛀空了国家根基的硕鼠,能少贪一点!缺的,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王爷,能真正为国分忧,而不是只想着自己的荣华富贵!”
“缺的,是真心实意!”
陆渊指着他们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道。
王爷们被骂得狗血淋头,一个个面如死灰,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这种精神上的羞辱和碾压,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难受百倍。
杀了他们,一了百了。
可现在,陆渊剥光了他们所有的尊严,将他们踩在脚下,肆意践踏,却偏偏,又给了他们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骂完了,羞辱完了。
陆渊的语气,又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跪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的王爷们,淡淡地说道:“东西,都拉回去吧。”
王爷们猛地抬起头,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不收?
他不要钱?
那他想要什么?
“本侯说过,陛下宽宏。陛下要的,不是你们的家产,而是你们的……态度。”陆渊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从明天起,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想,各位王爷心里,应该有数了吧?”
“新政推行,总会遇到一些阻力。比如,有些不开眼的官员阳奉阴违,有些冥顽不灵的士绅负隅顽抗。”
“到那个时候,本侯希望,能看到各位王爷,为了支持新政,冲在最前面的身影。”
王爷们瞬间明白了。
陆渊这是,要把他们,变成推行新政的刀!
他们是宗室,是旧有利益集团的代表。让他们自己去向旧势力开刀,这比任何手段都更有效,也更具讽刺意味。
“罪臣……明白!”
“罪臣……一定为陆大人马首是瞻!”
“从今往后,陆大人但有驱使,罪臣万死不辞!”
劫后余生的狂喜,夹杂着被彻底掌控的恐惧,让这些王爷们几乎是嘶吼着,表达着自己的忠心。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身家性命,他们的荣华富贵,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全都系于眼前这个白衣青年的一念之间。
从此,在陆渊面前,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反抗之心,只剩下最原始的,最深刻的恐惧和顺从。
陆渊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他成功的,将一群最顽固的敌人,变成了未来推行新政时,最不敢不卖力的“先锋”。
“都滚吧。”
陆渊挥了挥袖子,转身,走回府内,只留下一个孤高的背影。
王爷们如蒙大赦,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地上了马车,仓皇逃离。
那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他们连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
因为他们知道,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这些东西,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