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就像一头受了重伤的孤狼,被整个狼群所驱逐、围猎。
“大汗,我们……我们该怎么办?”萨满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要不,我们向西走吧,去更远的地方,那里还有我们的族人,我们可以……”
“不!”
铁木真猛地转过身,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眸中,燃烧着两团骇人的火焰。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忘记失败的耻辱!”
“陆渊让我失去了一切,但他也教会了我一件事。”
铁木真缓缓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充满了压迫感。
“只靠勇猛,是征服不了中原人的。他们有我们不懂的计谋,有我们没有的武器。”
“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诡秘。
“萨满,派我们最可靠的信使,去黑水河,去狼居胥山以北的冻土。”
萨满闻言,脸色剧变:“大汗!您是说……要去联系那些‘食腐者’?那些被诅咒的部落?他们是连草原狼都不愿接近的疯子啊!他们不敬长生天,只信奉原始的血神!”
“疯子?”
铁木真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狰狞而疯狂。
“我现在,就需要疯子!”
“告诉他们,我,铁木真,愿意打开黄金家族的宝库,愿意将最美的女人和最烈的酒分给他们。我只有一个要求——他们的弯刀,要为我所用!”
“我要积蓄一股,连长生天都会感到恐惧的力量!”
失败的耻辱,和对陆渊那深入骨髓的仇恨,已经将这位草原枭雄,彻底推向了偏执与疯狂的深渊。
他不再满足于联合那些“文明”的部落。
他要将草原上最偏远、最野蛮、最嗜血、最不为人知的力量,全部整合到自己的麾下。
他要用最原始的野蛮,去对抗那个男人的智慧。
他要用最彻底的毁灭,去洗刷自己所受的屈辱。
“陆渊……”
铁木真走到帐篷门口,一把掀开厚重的毛毯。
冰冷的风雪,瞬间灌了进来,吹得他满头的辫子狂乱舞动。
他望着南方,那个温暖富饶的方向,一字一顿的低吼道。
“我失去的,我会亲手,百倍、千倍地拿回来!”
“等着我!我一定会回去的!”
复仇的火焰,在茫茫的雪原之上,重新点燃。
它虽然微弱,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的黑暗,更加的危险。
距离朝堂那场惊心动魄的博弈,已经过去了两天。
陆渊即将南下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京城,成为了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所有人议论的焦点。
有人佩服他的胆识与魄力,认为他此行必将再创奇迹。
也有人嘲笑他的狂妄与无知,等着看他孤身入南疆,最后碰得头破血流,狼狈而归的笑话。
对于外界的种种议论,陆渊置若罔闻。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
书房内,檀香袅袅。
宽大的书案上,没有兵法,没有地图,而是堆起了一摞摞厚厚的卷宗。
这些,全都是在过去的四十八个时辰里,从帝国各个角落,尤其是南方,通过“天眼”情报网络,源源不断汇集而来的绝密情报。
“天眼”,是陆渊在过去几年里,耗费了无数金钱与心血,秘密建立起来的,一个只效忠于他个人的情报组织。
其成员遍布大乾的每一个州府,甚至渗透到了周边的各个邻国。
他们可能是酒楼里不起眼的店小二,可能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也可能是某个大员府邸里扫地的仆人。
他们就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却又无人察觉。
这,才是陆渊敢于轻车简从,孤身下南疆的真正底气。
秦方侍立在一旁,为陆渊轻轻研墨,看着王爷专注地翻阅着那些卷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看到,陆渊翻阅的速度极快,几乎是一目十行,但偶尔又会在某一张纸上,停留许久,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终于,陆渊放下了手中的最后一本卷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的脸上,没有大战将至的凝重,反而带着一丝轻松,甚至……是愉悦。
“秦方,你来看。”
陆渊将其中几张纸抽了出来,递给秦方。
秦方恭敬地接过,低头看去。
第一张纸,是关于南越国王,陈德宝的。
“南越王陈德宝,年四十七,继位十年。其人……性贪婪,好奢靡,尤爱中原之丝绸、瓷器、珍玩。后宫美人三千,日日笙歌。然,其志大才疏,多疑善变,耳根子软,易受人挑唆。三年前,曾为一西域商人所献之‘长生丹’,耗费国库白银三十万两,后查明乃寻常草药丸,不了了之。”
第二张纸,是关于南越国王战派首领,大将军黎猛的。
“大将军黎猛,年五十二,出身南越将门世家,执掌南越八成兵马。其人勇悍好斗,极度仇视大乾,常以‘恢复祖上荣光,北伐中原’为口号,在军中威望甚高。其女乃陈德宝新纳之宠妃,黎猛亦因此权势更盛,隐有挟持国王之势。此次挑衅边境,黎猛乃是主要煽动者。”
第三张纸,则是关于主和派领袖,丞相阮安的。
“丞相阮安,年六十有三,三朝元老,门生故吏遍布南越朝堂。其人老成持重,深知大乾之强大,极力反对与大乾开战。然,国主昏聩,将军跋扈,阮安一派屡受打压,如今在朝中已是岌岌可危。其家族掌控南越主要之粮食与盐铁贸易,与大乾商路中断,损失惨重,怨声载道。”
秦方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王爷,这……这南越国简直是个烂摊子。国主又贪又蠢,将军野心勃勃,丞相有心无力。这仗,怎么就打起来了?”
“问得好。”
陆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因为它虽然是个烂摊子,但这个烂摊子,被一个叫黎猛的人,用‘北伐建功’的梦想给糊了起来。”
“黎猛需要战功来巩固自己的权势,甚至更进一步。昏庸的陈德宝,则被他画出的大饼——劫掠大乾的财富,开疆拓土——给迷住了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