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一声巨响!
一叠厚厚的,用牛皮纸包裹的卷宗,被他狠狠地,摔在了大殿中央的金砖之上!
牛皮纸的绳扣,当场崩断。
无数的账册、地契、密信,散落一地!
陆渊那冰寒彻骨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宗庙。
“陛下!”
他猛地转身,向着龙椅上的赵恒,躬身一拜。
“此乃臣,连夜整理出的,以大皇子赵谦、诚王赵德等宗室名下庄园,近年来,侵占田亩,隐匿人口,偷逃税赋之铁证!”
“臣,恳请陛下,依太祖祖制,彻查此案!”
“将这些,真正的国贼,绳之以法!”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静。
如果说,之前陆渊的质问,只是让宗室们感到难堪和愤怒。
那么此刻,当那叠厚厚的卷宗,被狠狠摔在地上,无数账册地契散落一地时,他们感受到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寒与恐惧!
证据!
陆渊,竟然拿出了证据!
他不是在空口白牙地指责,不是在进行政治攻击。
他是在,掀桌子!
他要将所有潜藏在水面之下的肮脏与龌龊,全部,血淋淋的,暴露在阳光之下!
赵谦的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石头。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些东西,大脑一片空白。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名下的那些产业,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都是由最心腹的人去打理的。
账目做得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会泄露?
陆渊,他是什么时候,弄到这些东西的?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镇北侯!
是了,一定是镇北侯李莽!
李莽倒台之后,他的所有产业,都被朝廷查抄。
而李莽,作为大皇子赵泰最大的钱袋子,其商业网络遍布大乾,与京中各家王公贵胄,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往来。
其中,自然也包括他赵谦!
陆渊,是通过查抄镇北侯府,顺藤摸瓜,查到了自己的头上!
想通了这一点,赵谦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他知道,自己,失算了。
他只想着,趁着赵泰倒台,朝中势力重新洗牌之际,联合宗室,以“祖制”为名,逼迫父皇废除新政,将陆渊这个眼中钉彻底拔除。
却万万没有想到,陆渊的动作,比他更快,手段,比他更狠!
陆渊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在“新政”这个议题上,与他们进行什么辩论。
他从一开始,瞄准的,就是他们这些反对者本身!
他直接釜底抽薪,用最直接,最致命的方式,扼住了他们的咽喉!
“污蔑!这是血口喷人!”
诚王赵德,发出了杀猪一般的嚎叫。
他的反应,比赵谦还要激烈。
因为他心里清楚,他名下的那些烂事实在太多了,真要查起来,他绝对是第一个被砍头的!
“陛下!陆渊这是在构陷宗室!他这是在离间我们皇族骨肉亲情!其心险恶至极!”
“请陛下降旨,将这个奸贼拿下!将这些所谓的‘罪证’,付之一炬!”
“对!烧了它!”
“这是伪造的!全是伪造的!”
其他的宗室王爷们,也纷纷反应过来,一个个面红耳赤,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
整个宗庙,瞬间变成了一个混乱的菜市场。
庄严与肃穆,荡然无存。
只剩下,一群被踩了尾巴的猫,在疯狂地尖叫。
龙椅上,赵恒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垂在珠帘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深的,厌恶。
这就是他的兄弟,他的子侄。
大乾的宗室。
平日里,一个个锦衣玉食,道貌岸然。
可一旦触及到他们的核心利益,便立刻,露出了最丑陋,最贪婪的嘴脸。
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不要了。
他缓缓地抬起手,向下,轻轻一压。
一个简单的动作。
但随着他这个动作,一股无形的帝王威仪,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所有喧哗,戛然而止。
那些疯狂叫嚷的宗室王爷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一个个噤若寒蝉。
赵恒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了陆渊的身上。
他的内心,是复杂的。
有欣赏,有赞叹,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忌惮。
这个年轻人,太可怕了。
他的每一步,都仿佛经过了最精密的计算。
他不仅算到了赵谦会发难,甚至连他们会用什么理由,会营造出什么样的声势,都算得一清二楚。
然后,他准备了一份,谁也无法拒绝的,“大礼”。
一份足以将整个宗室,都钉在耻辱柱上的,铁证!
他根本不是在被动防守。
他是在,设局!
设下了一个,让赵谦和所有宗室,都自己跳进来的,绝杀之局!
现在,球,被他狠狠地,踢回到了自己脚下。
查,还是不查?
这是一个问题。
查,就意味着,他这个皇帝,要亲自下令,向自己的整个宗族,开战!
这必然会引起剧烈的动荡,甚至,是血流成河。
不查,那他刚刚才重新树立起来的帝王威严,将瞬间崩塌。
他将再次,成为被宗室和权臣,任意拿捏的,傀儡。
赵恒的指尖,在龙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一下,又一下。
整个大殿,只能听到这单调而又充满压力的声音。
许久。
他终于开口了。
“谦儿。”
他叫的是赵谦的乳名。
这个称呼,让赵谦紧绷的身体,微微一松。
难道,父皇,还是念及父子之情的?他要,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你,是朕的儿子,是大乾的亲王。”
赵恒的嗓音,听不出喜怒。
“陆渊,是朕的臣子,是大乾的定国侯。”
“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
“今日,在列祖列宗之前,闹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各打五十大板。
一些宗室王爷,已经暗暗松了口气。
看来,皇帝,还是选择了,妥协。
然而,赵恒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刚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
“陆渊所奏之事,干系重大。”
“这些证物,朕,不能不看。”
赵恒对着身边的大太监王德福,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