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孟庆义的命令,两个民兵提着绳子就进来了。
“哎——”姜文高不以为然的朝门口的两个民兵挥挥手,示意他们两个先出去:
“庆义你别急嘛,小刚就是个孩子,反不了他。
不过小刚说的也有道理,咱们姜家庄子大队不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这么多的大队干部都在场,不可能给某一个人制造冤假错案的机会。
再说了,咱们姜家庄子大队,那也绝对不会出现冤假错案这种事。”
姜文高那是必须要站出来保护聂联刚的。
因为聂联刚说的这番话,其实就是姜文高想说的。
他作为姜家庄子大队的一把手,正在对当事人问话的时候,却数次被孟庆义打断。
然后孟庆义强势的代替一把手开始问话。
而且“咣咣”的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的——他真把姜家庄子大队当成他孟庆义一个人的了?
大队长跟村支书和副支书的分工不同,大队长的职责主要是管生产。
但是这些年来,大队长孟庆义的手伸的挺长,很多不在他权利范围内的事情,他往往都要横插一杠子。
其实他就是以孟庆进等人为左膀右臂,在干部当中拉帮结派,形成他们的“孟家帮”。
每当牵涉到姓孟的社员的问题,孟家帮都会发挥作用,利用他们的话语权袒护姓孟的。
有时候跟书记等人的意见相左时,对台戏就不可避免。
虽然孟庆义和孟庆进等人还没达到压制住姜文高的地步,但姜文高在强势的孟家帮面前,时不时也要吃个闷气。
孟庆进的倒台,其实就是给孟庆义的孟家帮卸掉一臂。
孟家帮元气大伤,姜文高感觉很爽。
今天孟庆义明明在没有了左膀右臂的情况下,还拿出他们孟家帮的强势做派,让姜文高又开始不爽了。
而且姜文高也看不出来了,姓孟的今天这是有备而来。
不仅仅要告聂振明公物私用,殴打保护公物的孟庆增,而且分明还想借题发挥,顺势把四队的队长聂振安给扳倒。
只要把聂振明赶马车的职务撸了,那么主管生产的大队长孟庆义肯定要推举孟庆廷重新赶马车。
四队的原团小组长兼民兵排长孟庆贵,和原铁匠孟宪功父子也跟着一块儿来大队,专门就是冲着队长聂振安来的。
之所以要在团小组长和铁匠前面加一个“原”字,是因为这几个姓孟的在前几天刚刚被聂振安撸了。
他们几个就是要把孟庆增挨打这事跟其他事情联系起来,给聂振安扣帽子。
只要把聂振安的队长撸了,那么孟庆义就能力保孟庆成复出。
姓孟的好算盘啊!
姜文高看透了这一切,也看明白了孟庆义这么急切的根源所在,他其实是很愤怒的。
感觉孟庆义等人这是把其他大队干部当傻子了。
只不过他比较能沉得住气,心里不爽,但表面上一直不动声色,先让事态发展发展再说。
他不动声色,没想到小刚成了他的代言人,一次次硬钢孟庆义。
让孟庆义根本就发挥不起来。
这让姜文高很是痛快。
孟庆义越暴怒,姜文高越是暗爽,乐得坐山观虎斗。
只不过孟庆义想要利用大队长的权力把小刚捆起来,那怎么行?
想对小刚动手,先要过了他这个大队书记这一关再说!
“你——”孟庆义怒视着姜文高,“文高书记,你这是想袒护他吗?”
姜文高还没说话的,他右侧的副书记聂振祥再次阴阳怪气的说:
“我怎么感觉好像已经开始制造冤假错案了?”
刚才连续拍桌子怒吼,早就把愤怒情绪调动起来的孟庆义,又把愤怒的目光投向聂振祥:
“喂喂,你什么意思?你说谁呢?”
聂振祥指着孟庆增:“我说的就是他。”
他盯着孟庆增,问:“孟庆增,今天上午你来大队说,聂振明打了你,你说的是实话吗?”
孟庆增赶紧连连点头:“千真万确,我说的句句是真。
而且老姜当时就在旁边,他能给我作证。
我要是敢说半句假话,大队可以把我抓起来,怎么处置都行。”
“哦——”聂振祥点点头,“你挨了打,聂振明对你拳打脚踢是吧?打的很重是吗?”
孟庆增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很重很重。
刚才聂振明自己也承认了,人慌失智,他不是急了吗?
变得像疯狗一样,对我拳打脚踢,打的可重了。”
聂振祥冷冷一笑:“打得那么重,为什么不让聂振明连你拉着一起去医院呢?”
嗯?
孟庆增刚才只知道顺着话头说,现在被副书记这么一质问,他顿时发现自己的话里面确实有很大的毛病。
聂振祥继续问道:“听说不但把你打得很重,而且还把你杀人灭口了,他把你杀人灭口了吗?”
额——
孟庆增更加张口结舌了。
废话,如果被杀人灭口,他还能站在这儿吗?
关键的问题是,他刚才当着所有大队干部的面,口口声声说被聂振明打的很重。
可就他现在活蹦乱跳的,像是被打的很重的样子吗?
打的很重伤在哪里了呢?
现在就是给他验伤,肯定也验不出什么来。
孟庆增被完全问住了,他的脸也变得通红。
慌乱无助的情况下,忍不住用眼去看孟庆义,希望能从他那里寻求帮助。
聂振祥顺着孟庆增的目光,看向孟庆义,阴阳怪气的说:
“你不用看他,看他你身上也看不出伤来。
对吧庆义?
你看孟庆增像是被打成重伤,被杀人灭口了的样子吗?
没有是吧!
既然没有,你看你气成这样,气大伤身,何必呢?”
他最后这一句已经不再是阴阳怪气,口气变得十分冰冷,明显表达了对孟庆义的不满。
大队副支书是二把手,而大队长是三把手。
二把手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孟庆义的脸再次涨得通红,他强词夺理的说:
“不管怎么说,聂振明打孟庆增,这是事实吧?
他公物私用,把集体的财物当成了他个人的工具,这也是事实吧?
如果所有的社员都像他这样,拿着集体的东西,当成自家的东西来用,那还要人民公社干什么?
直接解散算了——”
孟庆义这话带着浓浓的情绪。
大队书记和副书记穿一条裤子,跟他对着干,让他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了。
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坐在长凳上的聂联刚就爆发出一声怒吼:“孟庆义你给我住嘴!
孟庆义,你刚才说什么?
你准备解散人民公社?
大胆!
没想到啊孟庆义,原来你也是隐藏在人民内部的坏分子。
而且你隐藏的够深呀,居然当上了大队干部。
就凭你一个人的本事做不到这一点吧?
如果没有一个反动团伙在背后支持你,你能在人民内部隐藏的这么深,而且还能坐到大队干部的位置上吗?
今天你是说漏嘴了吧?
原来你们一直想破坏我们人民公社的大好形势。
是不是整天在背后散布反动言论,策划如何搞破坏,怎么才能让人民公社解散啊?
孟庆义你痴心妄想!
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不管风吹和雨打,我们永远不离开它。
孟庆义,就凭你们这几条蛀虫,就想策划解散我们的人民公社,我们广大社员绝不答应。
公社是个红太阳,社员都是向阳花,花儿朝阳开,花朵磨盘大,我们这些磨盘大的花朵要把你们这些破坏分子彻底砸烂。
砸烂坏分子,保卫人民公社!”
聂联刚似乎越说越激动,直接振臂高呼:“砸烂坏分子,保卫人民公社,打倒孟庆义……”
他喊的口号来得突然,声音有些凄厉,大队办公室里所有的人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孟庆义身上不但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都说聂联刚是秦桧的祖师爷。这下他再次领略到了聂联刚给人扣帽子的本事。
而且这小子真善于抠字眼儿啊。
自己只不过就是随口质问的一句话,就被这小子一下子捕捉住了,准备给自己扣上一顶大帽子,说自己是隐藏在干部阵营的坏分子。
真要坐实了这顶帽子的话,那自己不是彻底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