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联刚到了陶瓷厂，当陈书记看到他居然是坐着一辆右舵的原装来的，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就在今年春天的时候，聂联刚就已经向陈书记汇报过此事，一点都没有隐瞒自己跟池田的接触。
陈书记知道聂联刚不是池中之物，只要有好的发展机会，他肯定会离开砖瓦厂的。
只是他没想到聂联刚这么快就能说服池田过来投资，而且很明显，两个人已经达成了合作意向。
看着聂联刚的车，陈书记竟然有些嫉妒了。
这是一辆丰田皇冠S70，陈书记在报纸上看过这辆车的介绍，但没见过实物。
现在终于一睹真容了。
也由不得他不嫉妒，就凭他堂堂的陶瓷厂一把手，现在坐的也不过是一辆帆布篷的吉普子而已。
而聂联刚今年才刚刚二十岁，从小在农村长大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居然就坐上这么高级的进口车了。
让人不得不佩服，这小子确实有本事。
“这辆车是池田配给你的？”陈书记毫不掩饰自己对这辆车的关注。
“那位池田先生还真是大方啊！”聂联刚笑着说：
“决定跟我合作，先给我配了这么好一辆车。
今年春天他过来考察，我向您汇报过的，回去之后池田先生就给我弄过来一辆崭新的大摩托车。
说实话，我也没给人家干多少事儿的，实在是有些受之有愧呀。”
“你就别谦虚了。”陈书记说：“只能说池田先生跟我一样，都能看出你身上的闪光点。
你小小年纪，但是看问题远超常人，一般人可不具备你这样的见识。
池田想在华投资，就必须要在国内找到可靠的人帮助他。
既可靠，又是个人才，你小子就是不二人选。”
被夸奖了，聂联刚还得做出谦虚的模样：“陈书记您这是夸奖我，我这算什么人才呀！”
“你小子就别谦虚了，你又不是人才，怎么可能连外国人都能看上你？”陈书记不无遗憾的说：
“可惜啊，咱们陶瓷厂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不用问，我也知道池田肯定会给你高工资。”
说到这里，陈书记抬手做阻止状：“你也不用跟我说他给你开出了多少的工资。
但我知道他开出的工资，。比咱们陶瓷厂能给你开出的最高工资要高得多。
人家外国人财大气粗，咱抢不过人家。
这一点不服不行。”
说到这个话题，陈书记那深深的遗憾可谓是溢于言表。
是他最早发现聂联刚这个人才的，建砖瓦分厂这个建议，就是聂联刚提出来的。
在烧砖、烧瓦这方面，陶瓷厂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要人才有人才，要技术有技术，要设备有设备。
而且聂联刚还给选了红土岗子那么好的一个风水宝地。
红土岗子那地方，种地不长庄稼，栽树不成材，但是那里的土质用来烧砖烧瓦却是得天独厚。
没有比那里更适合建砖瓦厂的了。
可谓占尽了天时和地利。
而且自从砖瓦厂投产以来，他们生产的砖瓦供不应求。
因为现在的经济条件越来越好，各地、各单位都在搞建设，红砖和红瓦正逢其时。
选址选的好，产品质量高，生产效率和成品率也高，这样一来利润率也高。
而且卖的这么好，砖瓦厂的挣钱能力那是相当强劲。
甚至有的厂领导都调侃说：“以前觉得一个小小的砖瓦厂不起眼，没想到现在才发现，砖瓦厂简直就是个印钱机啊！”
在砖瓦厂筹建的时候，聂联刚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如果不是碍于其他厂领导的意见，陈书记真想拍板让聂联刚干砖瓦厂的一把手，把他的户口和工作关系全部弄到陶瓷厂算了。
现在看来，当初没有这样做，实在是天大的失策。
如果现在聂联刚是陶瓷厂的正式职工，肯定不会让池田这么轻轻松松的把人才给挖走。
可是现在就这么个情况了，陈书记后悔也没用。
聂联刚过来当面跟他辞职，他也不可能不放人。
毕竟到现在为止，聂联刚连陶瓷厂的合同工都不是。
当初搞草编小组，聂联刚就跟其他小组成员一样，仅仅是陶瓷厂从姜家庄子大队招的临时工。
后来筹建砖瓦厂，也没把聂联刚的关系弄到陶瓷厂，只是给了他一个筹建小组副组长的名头。
后来砖瓦厂建起来了，就成了副厂长。
之所以没给他解决工作关系的问题，就是当时厂里有好多风言风语，说聂大刚和他的弟弟可能给了陈书记什么好处。
这才让陈书记提拔了聂大刚，又提拔聂联刚。
这些风言风语出来，陈书记是没法去解释的。
为了避嫌，他就不可能强行拍板解决聂联刚的工作关系问题。
以至于让外国人发现了人才，给抢走了。
遗憾啊！
陈书记带着满腹的遗憾，亲自从二层楼上下来，把聂联刚送到车上。
这让聂联刚惶恐极了，只是诚惶诚恐的让陈书记先上去，然后自己才敢走。
陈书记豁达的推他上车：“你跟我客气什么，现在咱俩不再是上下级关系，已经是朋友了。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别看你现在跟外国人合作去了，以后咱们不一定没有再次合作的机会。
即使不合作，相信你也会来看我的。
不看我，还不来看你大哥吗，哈哈……”
聂联刚小声对陈书记说：“我现在就是要到俺大哥那里去。
我给大哥带了点东西，也给陈书记带了点。
不是礼物啊，就是池田先生带过来的清酒，我喝着还可以，度数不高，挺顺口。
我拿了两份，给您一份，给俺大哥一份。
到晚上的时候让俺大哥给您送过去。
不是礼物，就是朋友带过来给咱尝尝的。”
“你啊！”陈书记笑着拍了他一下。
也不再多说。
从陈书记那里离开，聂联刚又去了大哥家。
这个时间，刚好大哥大嫂下班回来，看到这么一辆崭新的轿车开到家属区，还有些莫名其妙。
不知道这是来了什么大人物？
可是当皇冠直接开进去，就停在了聂大刚家的门口，车门一开，下来的居然是小刚，这直接把大哥大嫂给震惊住了。
大嫂不由得冒叫一声：“小刚？”
“下班了嫂子，大哥！”聂联刚打声招呼，就和司机开始从后备箱往下拿礼物。
大嫂紧跑几步赶上来，按着小叔子的手：“小刚你别往下拿了，每次来都带好些东西。
你这就和走亲戚似的，咱还是一家人吗？”
以前的时候小刚过来，骑摩托车，拿的礼物还不算太多，可现在直接开着轿车来的，这是用车往家拉礼物啊。
聂联刚低声说：“嫂子你别动，这些东西不全是给你们的，还有陈书记的。”
一听小刚这话，大嫂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正好中午了，肯定要留小刚和司机在家吃饭，她赶紧准备饭菜去了。
大哥却是围着这车转了一圈又一圈，一边转圈一边啧啧赞叹：“这车真高级！
小刚，这是哪个单位的，能配上这么高级的车？省里的？”
“你猜呢。”小刚故意跟大哥开玩笑。
“猜不出。”大哥摇头，“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级的车。
再说了，这车的方向盘怎么在右边啊？
难道是为左撇子设计的，这样好挂档？”
聂联刚笑了，看来，连大哥也不懂右舵车是什么意思。
“大哥，这车是直接从日本运过来的，没有改款，所以方向盘在右边。”
“在右边怎么开啊？这不别扭吗？”
“有点别扭，但是搁不住车好，这点小瑕疵还是能克服的。”
可是大哥的关注点并不是方向盘在哪边的问题：“那你快告诉我，到底是哪个单位能配上这么好的车啊？”
聂联刚故作不在意的说：“这是我的车。”
啊！
大哥先是一惊，继而表示不信。
可是看小刚那样子，又不像是开玩笑。
小刚这话，连门口一边的棚子下炒菜的大嫂都给震住了，举着手里的锅铲子也不翻动了。
幸亏小刚紧急提醒：“大嫂，糊锅了。”
大嫂这才如梦初醒的赶紧翻动。
小刚说：“这车的来历说来话长，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我细说。”
吃饭的时候，小刚告诉大哥大嫂，自己已经去陈书记那里辞职了，以后就不在砖瓦厂干了。
从现在开始，自己就要跟外商干了，建一个外国独资的农业机械厂。
这辆车就是外商给自己的配车。
大嫂瞄了一眼司机，但还是探头问小叔子：“小刚，放着好好的砖瓦厂副厂长不干，怎么又要跟外国人干？
外国人——靠得住吗？
到底让你干什么啊？怎么还要给你配这么高级的一辆车？
都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好的车！”
聂联刚明白大嫂的意思，她就是怕自己让外国人给骗着。
在大嫂看来，就是雇一个员工，哪怕给小刚一个小官当当，也不至于给他配上这么高级一辆车啊！
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啊！
“放心吧嫂子。”聂联刚说，“这里面什么问题都没有。
这个外商去年的时候到咱们陶瓷厂来参观过，我就是那时候认识他的。
今年春天他过来考察，在咱家住了一段时间。
回去就给我运过来一辆摩托车。
我骑着来好几次了，就是那辆750。
只要把事儿办好了，外商不差钱。”
聂联刚说话的同时看看大哥，他看得出，大哥跟大嫂有一样的担心。
看来，大哥的眼界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啊！
他主管艺术陶瓷车间，虽然不是直接跟外商打交道，但也经常接触外商，难道对外商就没有多一些了解吗？
虽然外商很精明，但外商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外商的钱很好赚。
毕竟人家富裕，出手肯定就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