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宋桂花有些慌了:“怎么可能没有呢,我亲眼看着她发的钱粮。
而且她还跟我说,纸灰都是撒在那棵大杨树底下。
要是没有的话,肯定就是撒到别的树底下了,你们再去别处找找——”
“闭嘴!”范国福冷声呵斥。
你算个球啊,敢指挥起我们来了。
范国福现在要考虑的是,这件事怎么善后。
首先就是把聂素霞家的大门给踹破了,虽然是大队长孟庆义擅自做主,他给踹破的。
但毕竟一开始范国福也下过这样的命令。
其次,就是怎么处理宋桂花的问题。
宋桂花明显这是诬告,那么,她诬告的动机是什么呢?
背后有没有人指使呢?
就在这时,有人从外面进来了,进来就惊讶的口气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然后来人就看到范国福了:“范治安员?您怎么也来了?”
范国福一看,来人他认识,叫聂联刚。
他对聂联刚印象很深。
毕竟,已经打过好几次交道了。
第一次就是孟庆廷去公社诬告,后来被这个叫聂联刚的给反击了,孟庆廷受到了严肃的处理。
再后来孟繁全强奸未遂那个案子,救人的就是聂联刚。
这些都是范国福亲自经手过的事。
他对这个叫聂联刚的也有了很深的印象。
刚才大队书记姜文高也跟范国福说了,白石岭陶瓷厂这个活儿,就是聂联刚联系的。
因为这个活他是主导,所以干这个活的都是他家的亲支近派。
就说这个设计小组的组成吧,聂素霞是聂联刚没出五服的大姑,聂翠红是他的大姐。
而女知青夏芳婷呢?是聂联刚正在追求的对象。
范国福冲聂联刚点点头,客气的说:
“我们得到举报,说你们大队有人大搞封建迷信,组织会道门。
公事公办,我们就过来看看。”
聂联刚立刻气愤的说:“我听着举报的这个词儿怎么这么耳熟呢?
是谁举报的?”
范国福看看宋桂花。
聂联刚会意,立刻指着宋桂花怒道:“婶子,你怎么能干这样的事儿呢?
红口白牙的诬陷人,你还算个人吗?
怪不得昨天一大早鬼鬼祟祟的在门口转悠,原来是打探消息来了。
怎么着,你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范治安员,俺大姑她们几个现在都是厂里的工人,是厂里专门从俺大队要的人。
这是有生产任务的。
厂里派来的会计就在俺家住着呢。
要是任务完不成,厂里要罚我们的啊!
您能不能把宋桂花的举报内容跟我说说?
我需要知道实情的经过。”
范国福也不需要替宋桂花保密,就把宋桂花的举报内容大致说了一遍。
根据宋桂花的举报,现在聂素霞家里应该还藏着一份烧纸和元宝。
聂联刚听完以拳击掌:“范治安员,您这一说我什么都明白了。
宋桂花这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诬陷。
大姑,我问你,昨天你让宋桂花替你去买纸,帮你叠元宝了吗?”
聂素霞说:“天大的冤枉啊,这几天我们三个都要忙死了,我哪有闲空去干别的啊?
我们三个就是大白天都把大门关得死死的,急着赶进度呢!
我既没有去找她帮忙,更不可能让她帮我叠那么多元宝啊!
叠那么多元宝有啥用呢?
再说了,她说我昨夜发了一份,家里还藏着一份。
现在我强烈要求治安员对俺家进行搜查。
只要搜出来了,人赃俱获,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要是搜不出来,姓宋的必须要给我一个说法。
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平常关系不错的两家,她却是要害我?”
一听聂素霞这样说,宋桂花顿时跳了起来:
“聂素霞,做人得有良心吧?
说话得对天对地吧?
昨天是谁让我借钱给她,还让我替她买纸的。
晚饭后在俺家,你有让我帮你叠元宝。
这都是咱俩亲自一块儿干的事,你怎么能蜷着舌头说话,扭头就不认账了呢?”
“我没干的事我认什么账啊?你说说为什么要害我吧?”聂素霞怒声喝问。
两个人唇枪舌剑,争论起来。
宋桂花坚持说昨天聂素霞求她帮忙买纸,还帮忙叠元宝。
可聂素霞坚持不承认有这事,全都是宋桂花在诬陷她。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聂素霞强烈要求公社干部搜一搜自己家。
范国福觉得没有搜查的必要了,到此为止,他已经基本搞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确定宋桂花就是诬告。
只是还不知道诬告的动机而已。
他不想搜查,可是聂素霞和聂联刚都坚决要求搜一搜。
毕竟,只有搜了她家,没有搜出宋桂花嘴里所谓的烧纸和元宝。
那才能证明聂素霞的清白。
范国福没办法,只好让几个民兵进屋搜一搜。
聂素霞家里没太多东西,就是有个柜子,有一大一小俩箱子。
掀开看看,很容易看清楚有没有烧纸一类的。
搜完了,没有宋桂花举报的那些东西。
宋桂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她已经感觉到不对头了。
只是还没有理出头绪。
这时候聂联刚突然一惊一乍的大叫一声:“哎,范治安员,我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昨天傍黑天的时候,我上大队找俺二哥,顺便去代销点转了一圈儿。
正好碰上宋桂花买包货纸。
因为她买了八毛钱的纸,太多了,我们都感觉很奇怪,买这么多纸干什么?
另外她还买了三包卫生香。
她说这些烧纸分成三份,让俺大姑带回来两份,我确定她是在诬告。
也就是说,这一共三份烧纸和元宝其实还在她家里。
或者,昨天晚上她已经烧掉了两份。
可那么多的纸,即使烧掉了,也会有一大堆纸灰。
我们可以去她家搜一搜啊。
即使搜不出三份烧纸,至少能搜出一份烧纸和两份烧纸的纸灰。”
范国福一听有理。
立即让民兵带上宋桂花,去她家搜查。
聂联刚也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宋桂花家,很容易就把剩下那一份烧纸搜出来了。
本来就不用搜,宋桂花本来就留在家里准备当证据的。
可是所谓的另外两份烧纸,怎么也搜不出来。
也没见她家有烧纸的痕迹,更没有找到纸灰。
问宋桂花,她坚持举报时的说法,另外两份就是让聂素霞拿走了。
她还跟着去聂素霞家,亲眼看到聂素霞在家烧纸。
所以,她家肯定搜不出另外两份烧纸。
这下,范国福又有些犯难了。
虽然搜不出另外两份烧纸,并不妨碍认定宋桂花是在诬告。
可是,凭空消失的那两份烧纸哪去了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宋桂花藏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只是宋桂花的嘴太硬,她到现在还不改口而已。
这时候,一直在沉思的聂联刚突然眼睛一亮,附耳对范国福说道:
“范治安员,您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就是眼前的一幕特别熟悉。
反正,这让我想起夏天的时候孟庆廷诬告俺娘搞封建迷信,组织会道门。
现在宋桂花的语气跟孟庆廷怎么这么相似呢?
然后我就想到了一个地方,白菜窖。
您说她家的白菜窖里会不会藏着什么东西呢?
毕竟,上一次孟庆廷也是直奔白菜窖去的。”
范国福也是眼前一亮,对啊,诬告的语气如此相似,手法如此相似,那么会不会把烧纸藏到白菜窖里去了呢?
“她家,有没有白菜窖?”范国福问。
“白菜窖家家都有。”聂联刚说,“只不过冬天过去,全都废弃了。
有的人家直接给拆了,等到冬天白菜下来的时候再挖一个新的。
不知道宋桂花家的白菜窖有没有拆?”
“那好,咱们出去看看。”
范国福拉着聂联刚就出了宋桂花家,围着她家转了一圈,在她家的屋后找到了一个废弃的白菜窖。
推开有些腐朽的一块小门板,借着阳光,他们看到里面捆着两大摞烧纸,另外还用网兜装着好多叠起来的元宝。
也就是说,那两份烧纸和元宝,终于找到了。
把这些东西拿出来,跟宋桂花家那一份烧纸和元宝做对比,发现就是用同一批次的包货纸裁成的。
这就是宋桂花诬告的铁证。
看着那两份烧纸和元宝,宋桂花简直傻了。
她感觉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明明昨夜聂素霞已经烧掉了一份,怎么现在还出现了两份?
那聂素霞昨夜烧得那是什么?
宋桂花这下完全崩溃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想不明白问题到底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