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关键时候,门帘又是一挑,老爷子聂传山进来了。
进来就冲着大儿子瞪眼:“你吵吵什么?”
“爹,你看他要不要脸——”聂振全指着聂振杰。
“你才不要脸呢!”老爷子脸色更是一沉:
“振杰从小到大,再到后来参加部队,他是那种不要脸的人吗?”
聂振全不服气的说:“可是他这些年——”
“是我让他那么做的。”老爷子再次打断大儿子的话:
“有很多事你不知道,除了我和振杰,任何人都不知道。
以前不能说,以后也不能说。
反正现在事儿过去了,我让振杰走出来了。
这些年为了保守当年那个秘密,真是委屈他了。
他容易吗他,几十年把自己关在家里,换了你试试那滋味。
你觉得好受吗?咹?”
最后这一句,老爷子提高了音量。
本来被老爷子前边那些话给震惊得石化的一屋子人,被老爷子最后这一声吼给吓得齐齐一震。
聂振全完全不可置信啊,他讷讷的说:“爹,你把我说糊涂了。
到底什么天大的事啊,让振杰把自己关在家里几十年?”
“你是聋了吗?”老爷子又是怒喝一声:
“我刚才说的明明白白,这事以前不能说,以后也不能说。
反正你们只要明白一件事就行,这些年就是委屈了振杰一个人。
现在好容易事儿过去了,你还冲他大喊大叫的,你还算个当哥的吗?”
好吧,聂振全彻底迷糊了。
他不知道人家都是怎么当哥的?
当初没能把二弟管教过来,没能把他劝醒,是当大哥的不够格。
现在没能热烈欢呼二弟出关,也是当大哥的不够格。
不过,既然老父亲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么就是自己这些年来错怪老二了。
刚才更不应该对他那种态度。
还好还好没跟他动手啊。
反正动手也打不过他。
而且二弟还是提着礼物来的。
既然冰释前嫌,振杰可以放下手里的礼物了。
网兜里给大哥大嫂和老侄子买的衣服,先扔到炕上。
接着就是烟酒和白糖、红糖放桌子上。
至于那一刀肉嘛,他捏着捆肉的稻草递给大嫂:“嫂子,这是昨天割的肉,昨天没来得及送过来。
好在这时候天冷了,放一天也没事。
你看看不行的话今晚就把肉处理一下。”
大嫂惊喜的双手接过小叔子手里的报纸,扒开报纸里面是干荷叶,然后就看到里面好大一刀肉了。
“振杰,你怎么割这么大一块肉啊,这得话多少钱啊,你哪来的肉票啊……”
俩串门的邻居看着那么大一块肉,眼睛都快变成小白兔了,嘴里忍不住赞叹:
“这么厚的膘子——”
大嫂喜滋滋把那块肉拿到外间屋,当即就点起罩子灯,放下彩板,开始切肉。
今晚就要把肥肉炼成猪油,瘦的炒成半生,盛出来撒上盐粒子,放一冬天都不带坏的。
人家爷几个在屋里拉呱,完全没俩邻居什么事了,俩邻居只好退出来。
出来也不走,就倚在门框上看振全家处理切肉。
一边看还一边各种评价这块肉的特点。
直到大嫂把猪油炼出来,俩邻居每人得到好几块油渣子,在嘴里嚼的喷香,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大哥的思想被瞬间理顺,其他的人就再也没有障碍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聂振全就跑到俩妹妹那里去了。
俩妹妹当天下午就回了娘家。
当天晚上,聂联刚家热闹极了。
来的人太多,一间屋根本就盛不下。
只好东间屋里满了,西间屋里满了,堂屋里全是人。
这还是下通知的时候一再说,家里只要派代表来就行。
可是吃过晚饭,代表们也是带着尾巴来的。
这就导致家里满了人。
这是开一个动员会议。
会议由聂振杰和俩儿子,爷仨主持。
爷仨坐在堂屋的中间,周围全是人,东西两间屋的人也是挤在门口。
来的这些人,都是聂振杰的至亲。
除了老父亲聂传山老两口,就是聂振全和聂振和这两家,另外是聂振祥和他弟弟聂振瑞也是两家。
再加上聂联刚的大姑和二姑两家。
再加上聂振杰这一家,一共算是八家,就完全能够凑起三十名全职的草编人员了。
全职的需要三十个,另外还需要找一部分临时的。
这部分临时的人员要干到过年之前。
临时人员的工作,就是把乱糟糟的、农民们准备用来烧火的玉米皮进行初步加工。
玉米皮是从玉米棒子上一分为二撕开,然后掰下来的,整个玉米皮相对完整。
草编用的玉米皮,外面那一两层都是不用的,因为外层的玉米皮比较脏,纹理比较粗糙,也有残破。
初步加工就是把外层那些不好的玉米皮扒掉,内层那些洁白、干净的玉米皮都一层层薅下来,捋巴齐整了,一捆捆扎起来。
这就是接下来草编用的原料了。
现在的时节正好刚过完秋,基本上家家户户都分到了玉米皮。
社员们分到玉米皮,绝大部分就是用来烧火。
也有的闲着没事自己编个蒲团啥的,也用不了多少。
不过绝大多数的农户分到玉米皮,都不舍得马上烧,而是很好的保存起来,留着过年的时候烧。
因为玉米皮很好烧,当柴禾的时候也很好打理,不像其他柴禾那样乱糟糟的。
因为过年的时候,年前年后都是农民们享受的时光嘛,烧火也要用最好烧的柴禾。
尤其是年五更煮水饺,装一簸箕玉米皮放在灶前,生气火来,时不时往灶膛里扔两个,都不用拉风箱,灶火就燃烧的既稳定又明亮。
这样不慌不忙煮水饺,也算是过年的一大享受。
不过现在聂联刚要改变很多农户的享受方式了,他要用煤炭换玉米皮。
尽可能多的存下草编的原材料。
你要是不把这一茬的玉米皮存下足够多,等到过了年,等不到秋天新的玉米皮下来的时候原料就用光了的话,那就要给厂里耽误事了。
只有存下足够多的玉米皮,足够用到明年秋天才行。
聂联刚大致算了一下,就是把本大队所有的玉米皮全部兑换过来,想要用到明年秋天那也是远远不够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拉着煤炭,去其他的大队兑换。
在这个柴禾不够烧的年代,这对于有玉米皮的农户来说,可是天大的福音。
聂联刚在全职的和临时的人员都凑齐之后,准备用来兑换的煤炭也到位了,就让二哥用大队的大喇叭通知全大队的社员。
社员们一开始听到喇叭里吆喝的内容,还有些懵。
大家简直有些不敢相信,在这个想买煤都买不到的年头,用玉米皮居然就能换到煤炭?
等到跑到第四生产队的场院去看,果然看到场院里有堆积如山的煤炭。
已经有人把家里的玉米皮背了过来,在开始兑换了。
而且兑换的比例还是蛮不错的。
社员们大致算了一下,比方说能做十顿饭的玉米皮,换到的煤炭做三十顿饭也不止啊。
这可是太划算了。
于是,姜家庄子大队的社员们很快就沸腾了。
纷纷把家里的玉米皮背到四队的场院里,用来兑换煤炭。
没两天的功夫,整个姜家庄子大队的玉米皮,全部堆进了聂联刚家的新房子里。
这两天,不管是早就已经凑起来的这八家,还是凑起来的临时人员,全部都在紧张的对玉米皮进行初加工。
这么多的玉米皮,只有经过初加工之后,才能去粗存精,才能少占用地方。
而且,接下来还要从周围的那些大队里兑换玉米皮,玉米皮还会源源不断的拉回来的。
负责出去兑换玉米皮的,是以本大队的拖拉机手孟宪雷和姜宝顺为首,带着其他一些社员的队伍。
姜宝顺开着本大队的二五拖拉机,拉着煤炭,孟宪雷开着大拖拉机,负责拉着换来的玉米皮。
这个队伍,这个动静,实在是有些大!
其实早在聂家在本大队开始兑换玉米皮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特别关注。
比方说,孟庆进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