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抿着嘴，并不回答。
樊弃又说道：“你知道咱班的掌班人多希望能有几个新弟子吗？你们也知道，我啊，已经被厌烦了，再不来两个，咱们无问都开不了班咯。”
应澜歌看着周围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边，只默默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她一把推开樊弃：“闭嘴吧你。”她站在两人面前，“不用听他的。你们叫什么名字？”
这几个少年这才看仔细被樊弃身形挡住的人，脑子里只飘过一行大字：国师真好看啊……尤其是跟樊弃提棍比武的少年，只是被她注视，就好像被吸入她墨色的瞳孔里一般。三月桃花始盛开，与桃花相衬的，应当就是这副容颜。
樊弃一看对方呆愣的模样，忍不住往前站了步。那少年惊醒般，挪开了视线，恭敬答道：“学生莫入理。”只不过耳朵有些微微发红。
“好。”应澜歌面向广场，向大家拱手道，“无问招收学生，可没有江湖传言那么严苛。无问从来只有三个要求：第一，身无一技之长者不要；第二，只来结交人脉的大臣子女不要；第三，个人意志不坚定、人云亦云的不要。大家只需要问问自己，符不符合要求，若是符合，便可以申请加入。其余的，我概不过问！”
这话引得广场哗然一片。
大家从惊讶到惊喜，交头接耳一片，大概都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是渐渐有人就面露遗憾，最后叹了口气。
冲着内阁学堂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抱了些心思。
而还有些人，似乎是扪心自问过了，仿佛早已经有所准备，听到这些条件倒是没半点犹豫，都选择站在了应澜歌身前。
每个掌班人身前的人数都比较平衡，应澜歌那番话让大家选择无问的胆子大了起来，后来想加入的人越来越多，都被樊弃用眼神吓走了。
——樊师兄的眼神似乎能看到人心里去，那点小九九根本无处遁逃。
让应澜歌比较惊讶的是，莫入理也选择了无问。
他收了竹剑，面无表情地站在队伍后方，似乎别人的纷闹跟他全然无关，就连刚才的小插曲都被他抛之脑后。
应澜歌瞟了眼樊弃，果然那家伙也在放肆打量莫入理，多了些玩味的意思。
就像是心有所感，他接住了应澜歌的眼神，冲她咧牙一笑。
应澜歌移开视线。
第一个被樊弃缠上的人……不得不说，她竟然对接下来的集训充满了期待。
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大家都做好了自己的选择。
苏有起宣布：“大家把姓名签都投入各班的竹筒中吧。接下来，我们将开启三个月的集训，掌班人也会在这段时间中对大家进行考察。三个月后你在学堂是去是留，又在合班，便见分晓。现在，大家可以回到各自的斋舍中，准备准备了。”
“是！”
待广场人群散去，樊弃突然叫住应澜歌。
“先生。”
她侧身，樊弃背着光，眼神落在她身上。
“先生真的很受欢迎。”
应澜歌迎上他双眼，他朝应澜歌微微弯了眼，弯溜溜的，像个小月牙儿。一口大白牙也暴露无遗，脸蛋挤出小小的梨涡，特别可爱。
这也是樊弃从小就特别受大家喜欢的原因。他要是真心发笑，那一定是像太阳一样炽烈，真诚又可爱。
他的声音仿佛被隐藏在阳光之后般朦胧，却又能传入她的耳中。
“可是，我一定会是先生最得意的帮手。”
学堂的斋舍是一个大院子，西边为女寝，东边为男寝。5人一间，屋内的摆设采用的是榆木，素柔典雅。雕花屏风赏心悦目，青草熏香让人不由自主的安定下来。窗棂上还点缀着一些小纸片，白的小鸟，红的窗花，都是师兄师姐们剪来装扮的。
宿舍也由学生自由组合，只不过每人仅有一次换宿舍的机会。这依然是苏有起的风格：给予自由，却必须承担得起。
莫入理倒是没怎么调，随便选了一间住下。他本来话就不多，到了床位上只默默收拾行李，等到两个学生叽叽喳喳走进来，看见他十分惊喜。
“啊！是你！”
莫入理愣了一下，抬头一看，是两个熟悉面孔。
正是之前跟樊弃交手的兄弟俩。
他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那弟弟兴冲冲跑过来：“你好呀，我叫柳渝使，那是我哥哥，苏平安！”他有些不好意思，“你叫我小柳就好，我……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莫入理仿佛有些招架不住这番热情，不太自在：“就叫名字吧，我没什么其他的称呼。”
“这样啊，可是你看上去比我大……”
“没事。既然大家都是同门，自然都是平辈。叫名字也没什么不可。”
听他这样说，柳渝使欢快道：“入理！”
“行了行了。”苏平安过来拉走这没什么眼力见的弟弟，抱歉道：“我这弟弟生性比较活泼，希望不会叨扰到你。”
莫入理不置可否：“没事。”
趁兄弟俩收拾行李，莫入理坐在床边把竹剑给拿出来擦拭。若是有懂剑的人在场，细看才会知道，它必然不是普通的竹剑。只见它周身光华流转，每段竹节之间镶嵌一圈银丝，闪着幽幽微光。
他轻柔地抚摸着剑身，旁人从未见过如此柔和的神情。
若是了解他，就会知道这人就是个剑痴。莫入理从小就喜欢跟着父亲习武，可能是受父亲熏陶，他对一切剑器都十分喜欢。小时候，父亲修了把桃木剑给他耍。长了些年纪，他便不再满足这种玩具似的东西，央求父亲送给他一把真正的剑。
挨不住莫入理的纠缠，父亲便带他去到家里的剑库，里面都是从江湖上寻来的各种名剑。莫入理一进去，一眼就相中了最亮眼的那把清泉剑。
那把剑的剑柄如同镶了一只凤凰，凤尾金羽缠绕的纹理却能让握住的时候手感拿捏得刚好。那凤头一直延伸到剑身，嘴里还衔了一颗珠玉，剔透流光，嵌在剑身上。
“父亲，我想要那把！”当时才11岁的莫入理指着清泉剑大声宣布道。
莫父惊讶无比，这小子一眼就看到莫家的传家宝，眼光不错！
可是，这剑可不是说拿就能拿的。11岁的娃娃，舞这么一把剑实在是太过危险。
“可以，为父可以把这把剑送给你。”莫父道，“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你长到可以使用木剑击败我，独自出门历练的那一天，我就把清泉剑送给你！”
听到父亲这番承诺的莫入理眼里的光都要迸出来：“一言为定！”
从那时起，清泉剑就占据了莫入理所有的心思，成了他的执念。那之后的几年，他只有一个想法，打败父亲，然后再用清泉剑打败江湖上的每一个剑客，每一个高手。
终于在他十七岁时，家族竞技大会上，莫入理用桃木剑一个花挑，挑走了父亲手中的剑，得到了父亲的认可。那一天，清泉剑被送到了他的手上。
父亲郑重告诉他：“剑者，惩恶，扬善。非所急之事，断不可拔剑伤人。”
离开家前一晚，他用竹条细致地把清泉剑一点一点地包了起来，藏锋在竹内，只留剑气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