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门便是一口天井，流水曲觞，花木扶疏，颇有些文人骚客卖弄风雅的感觉。后方立着个高台，上面有女子抱着琵笆弹唱。四面屋舍环绕，红绸遍地，随风微微荡起，增添了一分暧昧之感。
“小姐。”青竹怯怯伸手拉了一下沈落溪的袖子，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似的，“咱们是不是来错地了？”
出门前小姐说要带她去一个她从未去过的地方，但没说这地方是青楼啊！
“没有啊。”沈落溪拿折扇半遮脸，冲青竹低声道，“这袖红楼号称是男人们的温柔乡，销金窟，难道你不想进去见识一下？”
“可是、可是……”咱们是女人啊。
青竹这话还未说出来就被沈落溪打断：“好了好了，既来之则安之，你就别扫兴了。注意仪态，当心暴露了身份。”
“呦，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奴家从前怎么没见过您。”一个梳着飞天髻，风韵犹存的妇人迎了上来，看见沈落溪的模样，眸光闪了闪。
“你是……”
“我是这间青楼的妈妈，公子可以唤我容娘。”容娘的视线从沈落溪精致的衣料上滑过，脸上的笑容顿时真诚了许多。
“敝人姓罗，是初到京城的客商，慕名来到袖红楼，烦请容娘帮我挑一个清静的地儿。”
沈落溪特意压低了嗓子，她负手而立，墨发高束，玉带金钩的样子，还真像一个风流俊俏的公子。
“好咧，罗公子，请随奴婢来。”
容娘在前方带路，沈落溪一边跟着走一边四下打量，心下感叹，古人就是古人，在逛青楼的时候还不忘追求风雅二字，和现代那些妖艳贱货不一样，嗯，很不一样。
现在时辰尚早，楼里并未有多少客人，所以在转过了一个拐角之后，沈落溪的目光十分精准地在一众嫖客中捕捉到了那个头戴玉冠，一袭玄衣还气势不凡的男人。
尉迟陵，他居然也逛青楼！
沈落溪摸着下巴想，这究竟算是冤家路窄，还是冤家路窄呢？
尉迟陵似有所感，抬头往楼上一看，却只看见一道高挑的背影，莫名有些眼熟。
尉迟陵眉头一皱。
“罗公子，到了。”
容娘将沈落溪引进一间屋内：“这可是咱们袖红居最安静的屋子了，旁边临近太邺湖，公子在这儿喝酒听曲儿，最是自在不过了。”
“有劳容娘了。”沈落溪朝青竹看了一眼，后者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容娘。
“多谢罗公子。”容娘千恩万谢地接过，“不知罗公子还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咱们楼里吹拉弹唱的，喝酒解闷的，那是应有尽有。”
“不急，先给我上壶女儿红，挑几个会歌舞的。我在京城外耳闻你们袖红楼里住着天下第一美人柳画鸢，今日也想见识一番。”沈落溪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微微抿了一下。
柳画鸢，出身袖红楼，三年前在花魁大选中夺魁，被封为天下第一美人。虽然不知这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有没有水分，但其曾是色艺双绝的前天下第一美人胭脂之徒，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这些年拜倒在她裙下的男人无数，不过这柳画鸢是个清倌儿，从不行风月之事。
容娘面露为难：“这女儿红自是没问题，只是这柳姑娘，她已经许久不出来见客了，容娘无能为力，望公子恕罪。”
“这是为何？”沈落溪挑了挑眉，“生意送上门来了，这柳姑娘还是不愿意做么？”
“不是不是。”容娘连连摆手，“不瞒公子，这柳姑娘虽是我们红袖楼的人，但她身后有大人物罩着，现在已不归我们袖红楼管，她要见什么人不见什么人，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容娘觍着脸笑。
沈落溪眸光闪了闪，看来这柳画鸢这些年混出了不少名堂啊。
“那要如何才能见到柳姑娘？”沈落溪有些苦恼。
“这柳姑娘才貌双全，喜欢以文会友，公子若要见她，须得先行奉上诗文一首，若您的诗文能打动柳姑娘，她自然会见您。”容娘笑道。
“柳姑娘好大的排场啊。”沈落溪用指尖敲了敲桌子，似是颇为遗憾，“本公子才疏学浅，怕是无缘得见了。罢了，容娘，去将你们楼里最善琴的姑娘请过来。”
“好咧，公子稍等。”容娘眉开眼笑地下去了。
“小……公子，奴婢看您似乎对这柳姑娘挺有兴趣的，难不成您之前见过她？”青竹探头问道。
“没见过。”沈落溪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和这柳画鸢，还是有些渊源的。”
“公子，既然见不到柳画鸢，咱们不如先回去，奴婢呆在这儿，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青竹忍不住摸了摸两只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那可不行，咱们可不能白花钱，既然来了，当然得好生享受一番喽。”沈落溪放松了身体，心大到没边。
“可是小姐，咱们又不是真男人，若是被人识破了女儿身，麻烦可就大了！”青竹苦口婆心地劝说。
“你以为咱们两个的女儿身瞒得很好吗？青竹，我敢打包票，方才那个容娘，绝对看出了我们是女的。”沈落溪淡淡道。
青竹大惊失色：“什么？那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就安心好了，容娘是绝不会拆穿我们的，青楼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咱们花钱吃喝玩乐，别说我们是女的，就算我们是山上下来的猴子，容娘也不会介意的。”沈落溪安抚地拍了拍青竹的肩膀。
“什么山上的猴子，小姐真会开玩笑。”青竹刚才还犯愁呢，眼下被逗得噗嗤一笑。
咣当！
紧闭的大门在这时被突然撞开。
沈落溪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华服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走进来，他眼神混浊，满脸通红，一看就是喝得烂醉。
“大人，大人，你走错房间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青楼女子，正用力掺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