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
姜嘉盛用力敲着厕所的门,柔声喊:“湉湉,开门,是爸爸。爸爸来接你回家!”
然而,任凭他如何喊,厕所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湉湉,是妈妈。”范龄兮蹲在厕所门口,语调温柔:“妈妈来接你回家,湉湉,你有什么烦恼和妈妈说一说好不好?”
屋内,文湉似是听到了妈妈的声音,情绪再也绷不住,“哇……”一声大哭出声:“不要,你们都走!你们都在骗我!我讨厌你们!呜呜……”
文湉的哭声格外伤心。
以往,她都是一个天真快乐的孩子,姜嘉盛还从未听见过她这样伤心哭泣。
女儿的哭泣令他心疼,他敲着房门:“湉湉,你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不,你们都骗我,骗我……”文湉哭得抽抽涕涕。
幼儿园老师向范龄兮解释:“今天早上入园,我就发现文湉不太开心。上课的时候,几个小朋友问起您和姜先生复婚的事,不知说了些什么,文湉忽然出现了过激反应,竟是与几个小朋友厮打在一起,然后就跑到厕所躲了起来。”
听了老师的解释,范龄兮更加心痛。
原本,她最怕的就是,她与姜嘉盛的恩怨会波及到女儿的身上。
然而,偏偏,事情这么快就发生了。
她还记得今早文湉问她是不是与爸爸复婚时期待的眼神,然而,随着她的话语,她眼中闪亮的光芒黯淡熄灭。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一想到这,龄兮就心痛如绞。
这时,姜嘉盛低声问老师:“有备用钥匙吗?不能等了,我怕孩子在里面出事。”
“有,我早就准备好了。”老师连忙递过去一把钥匙。
之前,老师不敢用钥匙打开门,是怕进去刺激到文湉。
厕所门打开,姜嘉盛刻意放缓脚步走进去,在一个幽暗的角落里发现了蜷缩着身体,用手臂环抱自己的小姑娘。
幽暗的光线中,文湉显得那样无助与弱小。
姜嘉盛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掌瞬间揪紧,勒得他心痛不已。
他走上前,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
范龄兮跟在他身后,看到女儿这个样子,泪流满面,轻声叫着:“湉湉。”
文湉慢慢睁开眼睛,那原本该是天真烂漫的眼神,却浸染着一层浓浓的悲伤,小人疲惫地趴在爸爸的肩膀上,喃喃地说着:“爸爸,我好累。”
“睡一会儿吧。”他用手轻拍着女儿小小的肩背,却发现文湉的肩背紧揪在一起,仿佛时刻防备着什么。
姜嘉盛的心中有深深的自责:为什么日夜与女儿相处,他却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快乐的孩子呢?
原来,在那幼小稚嫩的心灵中,竟然承受着这样深沉的痛苦啊!
两人将文湉带回家,或许是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文湉发烧了,躺在床上,额头滚烫,口中还一直说着胡话:“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不要丢下我。”
梦话才能揭示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原来,在天真快乐的表象下,文湉一直在忧虑:害怕哪一天被丢弃。
范龄兮握着文湉的手一直在哭。
她没想到,自己与姜嘉盛的纠缠,受伤最多的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当年,两人离婚,她才发现自己怀孕。
于是,瞒着他生下了文湉。
这孩子,自出生就没感受过父爱。
直到三岁后,姜嘉盛知道了文湉的存在,龄兮却又因为对爸爸范家明的死而对姜嘉盛耿耿于怀,于是,愤而离开。
于是,文湉又失去了母亲。
原来,幼时缺失爱的阴影一直笼罩在文湉的内心。如一只可怕的怪兽,时不时跳出来啃噬一下她脆弱的内心。
范龄兮不知,女儿为此困扰伤心了多少次。
若不是此时,她与姜嘉盛复婚又离婚的事被公众曝光,文湉幼小的心灵再也承受不了,她还要瞒他们多久!
想到这里,龄兮满含泪水,俯身,爱怜地在女儿额头吻了一下。
姜嘉盛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牛奶,轻放在床头柜上,看着睡梦中依旧不踏实的女儿,目露悲伤。
此刻,他与范龄兮的想法是一样的。
大人的错,却让孩子来买单。
他们两人简直混账!
“我没想到,我真得没想到。”龄兮掩面痛哭,泪水沿着她的指缝向下流淌,她纤弱的肩膀微微耸动,显得单薄而脆弱。
姜嘉盛忍不住用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柔声安慰:“没事的。文湉一定会好起来的。不要担心。”
他们两人之间,难得出现如此和谐的画面。
这时,家庭医生徐仁国站在门口轻声呼喊姜嘉盛。
龄兮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推开他,正襟危坐,然而,看着女儿睡梦中苍白憔悴的小脸,又是一阵心痛如绞。
姜嘉盛与徐医生一同走出主屋,两人来到花园。
徐医生面目严肃:“姜总,我怀疑小姐有自闭症的倾向。”
“自闭症?”姜嘉盛哑然出声。
即使对自闭症知之甚少,姜嘉盛也知道这是一种棘手的精神疾病。
“是的,我曾进修过一年的精神类疾病。小姐这种独自将一个人关在昏暗角落里,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又大喊大叫的行为就是自闭症的早期表现。这种病,若不及时医治,发展速度之快,病程之深,恐怕难以预料。”
“那你说该去哪里确诊与治疗?”
“瑞士,那里有最好的精神科医生和最先进的药物。我有一个师哥在那边任职,姜总要是带小姐过去,我可以代为引荐。”徐医生一边说一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
他是一个清秀的年轻男人,从去年开始担任姜家的家庭医生,因为医术精湛而颇得姜家信任。
姜嘉盛相信徐仁国的能力,若不是心中有了十分判断,他是不会这样说的。
他真没料到,他的女儿已经得了病,而他日夜与她相伴,却还以为她是那么天真快乐!
他真是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个耳光!
“姜总无须太过担心。这种病的治愈率还是很高的。只要给病人提供舒适的环境,以及不要做刺激病人神经的事。假以时日,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小姐还小,需要您和范小姐一起努力。”最后,徐医生又意有所指地加了一句。
“谢谢你,徐医生,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