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顿了一会儿，阿纲又压低声音，问：“姜先生？痛过没有？”
闻言，姜嘉盛沉默了几秒，抬头，看向温暖的日头，点点头，回答：“痛过，仿佛千万只蚂蚁在骨头缝里啃噬，又仿佛是被猛然投入了一锅沸水里，痛不欲生！”
听了他的话，阿纲的眼神中掠过悲伤：“那…您能坚持住吗？”
“能。”他低声回答，然而，语气里却带着自我催眠。
连姜嘉盛自己都在怀疑，自己是否有挺过去的信心……
当晚，姜嘉盛与集团高层开了一场视频会，处理了一些公司事务。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疲惫，这几天，不知是不是试药的缘故，原本能轻松应对的场合，仿佛要格外耗费许多体力，一场视频会结束，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他倒了一杯水，走到阳台上，看向夜空，发现月亮正高高空悬，轻月掩映，那月光显得那么轻柔，那么美。
他发现，自从想明白自己对范龄兮的感情后，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许多。
竟然有了赏月的闲情逸致。
这在以往的他看来，都是浪费时间、消耗生命的做法！
不过，静下来，只在窗边看看月亮，觉得心灵也宁静安逸了不少。
有时候，人就是将自己逼得太紧了，反而错失了许多美好。
国际法院的办事效率非常高，很快，陆堇言故意杀人的案子就结案了。
疗愈院中许多护士都接受了国际刑警的调查，他们中有几人均承认受克鲁斯的指使给邱美珍注射过阿鲁芬，而且众人受他指使给邱美珍注射过各种违禁药品，这才导致邱美珍的病情急速恶化。
显然，克鲁斯作为医生，用本该救人的刀，变成了杀人的刀！
只可惜，克鲁斯已死，无法再接受法律的制裁。
很明显，克鲁斯这样做，是受到了陆堇言的指使，只可惜，克鲁斯已死，死无对证。
不过，陆堇言因故意杀人罪被判终身监禁，此后，他一辈子都要在牢狱中自生自灭！
于其让杀人之人痛快地死去，还不如让他在牢狱中每时每日的忏悔。
这就是国际法庭不将故意杀人者判死刑的原因。
陆予川被转移到国际监狱之前，托警察给范龄兮打了一个电话，说想要见见她。
范龄兮同意了。
两人相识多年，又是商业伙伴，他曾在生活与工作上给过她许多帮助。之前，她对他一直心怀感激，只可惜，这一切都在他认罪伏法后消弥不见。
姜嘉盛驱车与范龄兮一同来到国际监狱。
在探监室等待片刻，警察将陆予川带了出来。
此时的陆予川，哪里还有当年温润佳公子的风采，头发被剃光了，眼神浑浊，再无过去光亮的神采。
陆予川抬头，看姜嘉盛站在不远处，风华绝代的身影，宛如行走的画报般迷人。
他在内心里，一直很嫉妒姜嘉盛。
不仅嫉妒他的卓绝能力，更是嫉妒他总能给人以压迫性的气场。
每当与他眼神对视，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撇过脸去。
他终究是败了，而且是一败涂地！
想到这里，陆予川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声。
抬头，刚好与范龄兮对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痛恨。
“你是不是很恨我？”他再一次自嘲一笑。
闻言，龄兮眸中泪光颤动：“我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陆与川沉默了几秒，才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兮兮，直到现在我也觉得自己的那些做法太过疯狂！”
“是有人逼你吗？没有吧？警察给我看过你向克鲁斯的转账记录，我把集团交给你打理，你却用集团的钱来做这样昧着良心的事！”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近沙哑，眸底也布满了猩红。
“对不起。”陆予川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道歉。
“若不是姜嘉盛带来了克林顿医生，怕我妈此时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吧？”说话的同时，眼泪从她的眼眶中涌了出来：“师哥，我想过任何人的背叛，却从没怀疑过你会背叛我！可惜，却是我最信任的人从背后捅了我一刀！”
说完，龄兮自嘲地笑了一笑：“果然，这世间所有来自别人的好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是你，是你不断地再向姜嘉盛靠近！兮兮，你知道的，我一直爱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与姜嘉盛化解矛盾，共续前缘？只有你彻底恨透了他，我才有机会！”
即使此刻说出这些话，陆予川的眸底还是充满了疯狂的狂热。
“所以你就不惜指使克鲁斯给我妈妈注射违禁药物。一旦我妈死了，我会彻底怨上姜嘉盛？是这样吧？”范龄兮终于明白了陆予川这样做的动机。
陆予川无力地垂下头来，许久，才低低地发出一声道歉：“兮兮，对不起。”
“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害了我自己。”龄兮苦笑了一声：“是我不该一次次的拒绝你，却还与你共同经营花信集团，总是一出事就给你打电话，找你帮忙。若是明确拒绝，就该再也不要联系。”
“兮兮，我爱你，我爱你啊！”陆予川抬头，眼中溢满泪水。
“你不爱我，那只是你内心卑鄙的占有欲。若爱一个人，不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好了，刨根问底，我也有错。你和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吧！”
说完，范龄兮站了起来。
听到她站起来的声音，姜嘉盛向这边看来。
“等等，兮兮，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也是我今天要求见你的原因。”
“什么事？”
“我爸妈还在澳洲，身体不好，他们暂时还不知道我的事。我只告诉他们要去很远的国家出差，要好几年才能回来。能不能拜托你帮我照顾他们？”陆予川的语气中充满乞求。
“好！”范龄兮答应了，然后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看一眼。
陆予川望着她与姜嘉盛相谐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一片荒芜，却又有一种从未感受过的轻松。
原来，放下心中的执念，既是放过对方，也是救赎自己！
从此以后，他要在冰冷的牢狱中度过漫长而虚妄的一生，用余生去忏悔曾经犯下的过错。
只可惜，若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又何必被内心疯狂的欲求蒙蔽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