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陌生人 ……”龄兮一直在反复咀嚼着这三个字。
是啊,对姜嘉盛而言,她是被迫塞给他的妻子,是一个陌生人!
她的意识逐渐飘远,只看到面前姜嘉盛的嘴不停开开合合。
她明白,他在热切地说服自己与他离婚。
呵呵,对他而言,现在的她,是一个急于甩掉的讨厌包袱吧?
想到这里,龄兮的心中涌出深沉的悲伤。
这种难过,又不同于两人第一次他提出离婚时的冷漠与决绝,那是一种,自心底里滋生出的绝望与无助。
她忽然感觉肚子发出剧痛,疼得她额头上沁出冷汗。
龄兮连忙张口向他求助:“姜嘉盛,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
听了她的话,姜嘉盛闭上了嘴巴,他正打算拿起手机呼叫医生,然而,拿起手机的手又放了下去。
私心里,他想,要是没有这个孩子,两人是不是会断得更干净利落一点?
抬头,对面的范龄兮已疼得在床上翻滚起来,她不断哀声求助:“快…快…帮我叫医生。啊 ……啊 ……姜 …嘉 …盛,算我 ……算我求求你!”
汗水湿濡了她的鬓发,剧痛以腹部为据点向她的四肢百骸蔓延,然而,无论她如何哀求,他却无动于衷地坐在原地。
范龄兮终于明白了:他想让这个孩子消失!
仿佛心中最后一点希望被无情地掐灭了。
在浑身的剧痛中,她却感觉仿佛置身炼狱,忍不住在心中哭着嘲笑自己:范龄兮,这是你自己种下的因,就该自己吞下自己的果!
倘若你没有对姜嘉盛的温柔动心,没有沉溺于与他的鱼水厮缠中,又何须咽下这样的果?
在他冰冷无情的眼神中,范龄兮的心一寸寸冷了下去……
最后,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床上滚到了地上,那落地的沉重声响,引来了赵夫人,这才被众人手忙脚乱地送到了医院。
仁爱医院。
龄兮在医院中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后,才被告知,幸好来得及时,腹中孩子被保住了。
若是再迟来一会儿,怕是腹中胎儿就不保了。
龄兮忍不住在心中冷笑:姜嘉盛怕是要失望了吧?
不过,自她醒来,也未见过他。
赵夫人陪在她病床边,语气带着歉意:“龄兮,嘉盛他太忙了,你不要怪罪他!”
龄兮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若还心存幻想,就是个傻子了吧?
姜嘉盛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竟然冷血至此,眼睁睁看着她在床上绝望打滚而无动于衷!
人说,虎毒不食子。
姜嘉盛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去死!
她是招惹了怎样的恶魔?
赵夫人陪了她一会儿,家中还有些事,便留下女佣在她身边照顾,离开了。
范龄兮住得这套病房,有独立的厨房和洗漱室。
女佣在厨房煲汤的时候,护士进来告诉龄兮:需要去放射科做个B超,以便观察一下胎儿的状况。
女佣走不开,于是,由护士用轮椅推着她向放射科走去。
护士将龄兮推到放射科门口,嘱咐她等待叫号,然后就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龄兮没想到,等待叫号的间隙,竟然看到了郑知晓。
她素衣素装,与平素明艳靓丽的风格截然不同,穿着宽松的麻布衣裙,一副孕妇打扮。
龄兮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护士叫她的名字:“郑知晓!”
“我在!”她抬头回答。
“请准备一下,前一位患者出来,您就可以进去了!”护士微笑着说。
“好的。”她回答。
“郑知晓。”龄兮开口唤她的名字。
闻声,郑知晓诧异地转过头来,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窘迫与慌张,似是没想到在这里会碰到熟人。
看到唤她的人是范龄兮后,更是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范龄兮!”
龄兮点点头,将目光移动到她的腹部,轻声问:“你怀孕了?”
的确,女人来妇产科检查,除了怀孕,不会有别的缘故。
闻声,郑知晓愣了一下,才缓缓点了点头:“嗯。”
“多少周了?”
“已经十三周了,今天要来建档。”她低声回答的语调,与素来张扬明艳的模样迥然不同。
“好好注意,前三个月胎儿还不稳定。”龄兮不想问孩子的爸爸是谁,虽然,她的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个名字。
恰在这时,护士喊郑知晓进去。
她向龄兮点了一下头,然后起身走了进去。
来往落座的孕妇都有丈夫陪在身边,成双成对的幸福面容,充满了对新生命的期待,唯有两人孤单影只,格外落寞。
龄兮想:怕是那人与姜嘉盛一样,并不期待孩子的降生。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心中,生出了同病相怜的苦涩。
龄兮做完B超,从放射科出来,看到郑知晓等在门口。
她轻声问:“孩子怎么样?发育得还好吧?”
龄兮点点头,内心有欢喜,忍不住与她分享喜悦:“医生说孩子发育得很好,已经长出了小胳膊小手!”
这本该是与丈夫分享的喜悦,却只能对同样处境的女人的分享,不得不说有些讽刺。
“你呢?医生说怎么样?”龄兮问。
提起孩子,郑知晓的脸上涌起母性的光辉:“医生说很好,小心脏跳得很有劲儿,我还听到了,像是小火车的声音,咚咚咚的!”
“那真是太好了!”龄兮由衷地为她和孩子感到开心。
“一起喝杯茶吧!”郑知晓提议。
“好。”她点头答应。
两人相谐来到医院楼下的茶室,各自要了一杯茶。
真是世事难料,范龄兮没想到,她竟然和郑知晓有面对面喝茶谈心的一天。
服务员端上来茶水。
郑知晓握着茶杯,忽然抬头,对她凄然一笑,说:“你是不是很好奇,这孩子的爸爸是谁?”
范龄兮摇了摇头:“没有。他只是你的孩子。”
闻言,郑知晓喃喃自语:“是啊,你说得对。他只是我的孩子,无论那人想不想要他。他只是我的孩子就可以了。”
她思忖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语带恳求:“嘉盛哥还暂时不知道我怀孕的事,你不要告诉他可以吗?”
龄兮点点头,又自嘲地笑了笑:“我们已经好久不见面了。你放心吧,我根本没机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