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细微的响动,火光飘摇中,大长公主的身影缓缓靠近,一手撑在她肩头,“怎么样了?”
凌枝一惊,这才骤然回过神来。
只是她脸色有些不好,看向大长公主的目光有些欲言又止。
“我知你今日见到陛下了,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大长公主也没想到,顾朝真能想到办法将凌枝给弄出去,不过他一个刺字流放的带罪之身,如今竟然能够混入皇宫里来,这已经算是手眼通天。
顾朝有办法帮她们最好,以免她提前暴露最后的底牌。
“陛下情况有些不好……”
凌枝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摇头,“不过,我有办法延长他的寿命。”
凌枝想到在密林中时,那头雪豹曾经给她叼来的雪莲。
这株雪莲至少有百年份,而且生长在雪山之上,没有受过污染,采摘后她就直接放在医疗舱里保存,现在取出来还极为新鲜,药效保存得十分完好。
雪莲能治内腑的伤势,同样也可以清除内腑的毒素,虽然凌枝不能保证能够完全清除这些毒素,但总归有点作用。
“竟然已经到了这等地步?”
大长公主身形晃了晃,眸中全是震惊的神色。
凌枝赶忙上前将人扶下,坐好,又开始她道:“现在好歹算是见到陛下了,只要人见到了就好,我再慢慢想办法救他。”
遂又将萧祺云交待的葛大人一事说了。
凌枝并不清楚葛大人的为人,便向大长公主求证了一番,“此人母亲可认识?”
“葛同杰……此人生性刚直,每每意见不和时,便与人对簿朝堂之上,陛下向来不喜此人,打压过几次,可这人却是百折不挠……没想到他竟是陛下安插的一步暗棋。”
大长公主也有些惊讶,若真是这般,那皇帝的城府可是极深,竟然没有人真正看透。
“母亲觉得葛大人可信?”
凌枝又拿出一枚半圆形的玉扣,给大长公主看,“陛下给我的信物,他说可凭此物取信于葛大人。”
大长公主接过玉扣仔细端详了半晌,才道:“我让人去试试他。”
“嗯。”
凌枝点了点头,“这事就有劳母亲了。”
没见到皇帝时,凌枝是挖空心思想要见他,确定他的病症。
如今见到了,倒是失望更多,怎么样才能救萧祺云,怎么样才能让他多活一阵,也是她如今要操心的难题。
只是还没等凌枝想出办法,顾朝便又来了。
似乎找到了门路,来清音殿他是轻车熟路,又一次将凌枝带出去也毫无压力。
“上次文郡王还派人到处寻你来着,似乎是真起了疑。”
顾朝在前面带路,凌枝紧跟其后,他们俩人都着禁军服饰,趁着夜色,这一路走来倒也并不惹眼。
凌枝轻啍一声,“不管他,总之陛下还是那样,他要怀疑也没地怀疑去。”
夜色像铺开的浓雾,他们穿梭在七拐八弯的廊道上。
宫里不知何时多了很多巡逻的侍卫,他们一路走来,还要躲避着来人。
顾朝见缝插针地和凌枝说话,“皇帝那情景你也瞧见了,太医都说药石无灵,如今就是拖日子罢了。”
他的嗓音沉沉的,像钟鼓似地敲击在凌枝耳畔,带着沉闷的声响。
凌枝转头看了他一眼,顾朝的眼睛黝黑得好似深潭,一眼望不到底,她不知道里面是否还有深藏的恨意。
只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这一点道理凌枝还是懂的。
便转移话题道:“那个人的情况,你可知道?”
“他?”
顾朝微微一愣,又沉默半晌,才轻声道:“应该是大赢的人。”
当初让他去居庸关的,不正是那个人吗?
若非是大赢之人,又怎么能将他安排得那样妥当,顾朝觉得应该是在大赢掌权之人,反正不会是默默无闻之辈。
“大赢……”
凌枝默了默,这么说她儿子很可能就在大赢。
只是如今大赢与大燕交战,也不知道最后结果如何,她什么时候能够再见到萧清瑜?
“对了。”
凌枝突然反应过来,脚步一顿,转身看向顾朝,“你从大赢而来,是不是居庸关就是你们给打下来的?”
顾朝清咳一声,有些含糊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到地方了。”
凌枝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心头跟明镜似的。
顾朝的回避更加证实了她的猜测,这人已经投效了大赢。
可她没有理由指责顾朝,顾家在大燕受了冤屈,全家人几乎都殒命,他恨大燕,恨皇帝,转投敌国阵营也无可厚非。
夜色里,皇子所光影绰绰。
不仅是皇帝的寝殿加强了戒备,连皇子所巡逻的人也变多了,萧祺云如今也就只有三个儿子。
大皇子因为溺水后施救不及时,造成了颅内缺氧,如今已经变得痴傻,被王皇后接到了自己的中宫抚养。
文郡王对王皇后的识趣还是很满意的,对这事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反正一个痴傻的皇子是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的。
四皇子与二皇子一般,俩人的母妃都早已经去世。
但四皇子有自己的母族,还算是背后有依仗。
如今皇帝病危,最无人问津的就是二皇子,好在他幼年时经历过坎坷,如今倒也耐得住性子。
半人高的案台前放着一卷佛经,萧离洛就半跪在软垫上,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一笔一划,认真地抄写着佛经。
“殿下,夜深了仔细眼睛,不然先歇息,明日再抄?”
小喜子跪在一旁,用银箸拨弄着灯芯,火光“噼啪”燃爆一声,灯火便又亮了几分。
“我还不困,抄完这卷再睡。”
萧离洛紧抿着唇角,目光专注地盯着佛经,一双黑眸却透露着与他年纪并不相符的沉凝,仿佛写满了心思。
门外传来禁军交接班的声响,萧离洛抬头看了一眼,便见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然后飞快地闪进两个身影。
他不动如钟,身旁小喜子却是瞪大了眼,一脸惊愕道:“舅老爷,您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