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带过来。”
韩亿筠冲着站在一旁的保镖们说道。
随后，角落里狼狈的像狗一样的人，便被生拉硬拽到了韩亿筠的面前。
“韩总，我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求你了，我再也不敢出现在你面前了，我一定滚的远远的，再也不会回这里来了。”
蹲在地上的人声音颤抖着说道，双手捂着头，埋在膝盖之间，嘟囔着求饶。
顾潇羽发现他的声线已经完全变了，不再是像之前那样犹如沐浴着春光的少年干净清透的声线，变得浑浊而沙哑，好似嘴里塞着什么似的。
顾潇羽微微侧过头，余光中有一些他狼狈的蹲在地上的轮廓。
“别再说无谓的挣扎，你的命运，由她说了算。”
韩亿筠平视前方，根本没有看向江子初，而环抱着顾潇羽的手，力度突然收紧了一些，将她的身体掰了过来，面向江子初。
顾潇羽这才看清，地上的人有多么狼狈。
瘦成麻杆一样的身躯上，仅有几条破布搭在身上，根本盖不住什么，而这几条破布烂衫已经脏的不行，不知有灰尘的排泄物，还有几个轮廓已经不太明显的脚印，印在上面。
而江子初的身上也是同样的脏，灰土土的丝毫没有往昔公子哥的矫情和洁癖。
她记得当年的江子初，是很讨厌脏乱的东西的。
甚至一起吃饭的时候，有食物掉在他的衣服上，就算连个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也会矫揉造作的换一套衣服，包括里面根本没有接触到食物的内衣。
这么爱干净的人，如今竟然浑身脏兮兮的蹲在他面前，而且丝毫没有嫌弃的意味，只是单纯的想要韩亿筠放过他而已。
她心中很是难过，不只是为了江子初天差地别的转变，也是为了这世间轮回的报应。
江子初听到韩亿筠的话，不由得抬起头看向站在韩亿筠身边的人，这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顿时瞪大了眼睛，又迅速低下了头，将头埋得更深了。
“怎么不说话了？”
韩亿筠问道，看他见顾潇羽的样子，显然是还有情，突然心中有些不得劲。
“我......顾小姐.......不是，韩太太......能不能请您放过我，我为我的所作所为道歉，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江子初颤颤巍巍的说完这段话，磕巴的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而顾潇羽却是切切实实的听出来了，心中不是滋味。
原来那样深情的两个人，现如今却是冷冰相见。
一个无所在意，一个低声下气。
顾潇羽实在是不愿看到他，但一想到前段时间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火，想好好的惩治一下这个无情的人。
“不够诚恳，看来你想出去的欲望，不够强烈。”
顾潇羽扬起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戏剧团里的小丑一样，有趣的很。
“我错了，韩太太，都是我的错，我一时冲动，做了伤害到您的事，我实在是该死，罪无可恕，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个无耻之辈计较，降了您的身份。”
谁知江子初原本蹲着的姿势，突然改成了跪着，扑通一声，两腿的膝盖就砸到了地上，那声音非但不是沉闷的撞击声，更像是骨头脆弱而碎掉的声音。
细看江子初跪在地上的双腿，说是两根细长的筷子也不为过。
这腿已经完全失去了形状，变成一个骨头棒子外包着一层人皮，甚至在某些地方，已经清晰可见突出的青骨。
顾潇羽皱了皱眉，上次见他的时候，已经够消瘦的了，这次简直比上次还要不堪入目。
破布碎衣之下，是皱巴巴的皮肤，像是许久没有得到甘霖的土地一般，干涸而粗糙。
而后背上的骨头，几乎已经突出来了，可以明显的看到一节一节的脊背，因将头磕在地上而弯曲。
这样干瘦的人，让顾潇羽不得不有些不忍。
她是善良的，不论是谁，哪怕是曾经对她做过最无耻的事情的人，她也都会一笑而过，不予追究。
因为她只希望这世间可以和平共处，而不是你来我往的厮杀。
而她的性子，和她从小的经历，也奠定了她强大的自愈能力。
有些事，她不会忘，但也不愿再想起。
或许这也是逃避的另一种表现吧。
而这个时候，韩亿筠却是偏偏逼着她去面对，去接受，去挑战一切她想要逃避的事物。
就像现在，看到这样的江子初，她的气几乎已经消了，但她却仍站在这里，因为韩亿筠一直在默默的给她力量，激发出她内心深处那一个被压制住的自我，一个缱绻了多年不得释放的特性。
那个叛逆而疯狂的自己。
此时的顾潇羽，一面被自己的性格所操控，一面被韩亿筠调动出来的邪恶念头所侵占理性。
韩亿筠紧盯着顾潇羽，希望从她的反应中看出一些恨意。
但事实上，却没有。
顾潇羽不喜欢恨，即便是对顾依和沈蔓，也不曾恨过，因为她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好自己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看着几天前还在自己眼前耀武扬威的人，现在正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对着自己摇尾乞怜，恳求一条生路，而这个人，还是个曾经在她心里住过的人，顾潇羽此刻的心情很是复杂。
她其实是想放过他的，但又想到他对自己做出的禽兽一般的事情，黑化的小魔鬼，终于是被她召唤了出来。
“要是我真放了你，我怎么对得起我曾经流过的眼泪！”
顾潇羽的神情，从抗拒，渐渐变的不寒而栗，江子初抬头看向她的一瞬间，竟然吓得忘记了低头。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顾潇羽，曾经的这个小丫头，永远都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柔软，从来不曾有过这样摄人魂魄的眼神，令人胆寒。
她变了，彻彻底底的变了。
她再也不是那个在顾家处处受欺负的小女孩了，再也不是那个时不时就会掉眼泪的爱哭鬼了，再也不是任人欺负不敢还手的弱小者了。
她是一个脱胎换骨的顾潇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