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那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奉天殿内轰然炸响。
所有大臣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那个少年。
疯了!这小子一定是疯了!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亲率神机营北上?
神机营是什么?那是一支刚刚组建不到三个月,连一天仗都没打过的新兵蛋子部队!虽然听闻装备了些新奇的火器,但火器在野战中对上行动如风的鞑靼骑兵,能有多大用处?这在所有人的心里,都还是一个巨大的问号。
而且,他还立下了军令状!三月之内,斩下阿鲁台的人头!
阿鲁台是谁?那是鞑靼部落中有名的悍将,勇猛善战,狡诈如狐。当年连太宗皇帝(朱棣自称)亲征,都数次让他从围剿中滑脱。就凭你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和三千新兵,就想取他的人头?
这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胡闹!”
兵部尚书金忠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满脸“痛心疾首”地对朱棣奏报道:“陛下,林大人忠勇可嘉,但此举实在太过鲁莽!神机营乃是为明年北伐准备的国之重器,训练尚未完全,岂能如此轻易便投入战场?万一有所闪失,不仅折损了我大明军威,更会打乱陛下您的全盘部署啊!请陛下三思!”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许多文官的附和。
“金尚书所言极是!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林大人少年意气,可以理解,但绝不能拿国运来赌气啊!”
“是啊陛下,宣府尚有数万大军,足以坚守。我们只需按部就班,调动京营主力增援,方是万全之策!”
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张輗,虽然欣赏林远的胆气,但同样皱起了眉头。他作为军方大佬,更清楚野战的残酷。三千步卒,在广袤的草原上对阵近万骑兵,这几乎就是一场必输之局。
“林远,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张輗沉声问道,“战场不是儿戏!你那神机营,可曾见过血?”
一时间,整个朝堂之上,几乎全都是反对的声音。
然而,有一个人,却是心中乐开了花。
那就是一直跪在角落里,装作惶恐不安的赵王朱高燧。
他简直想当场给林远磕一个!
真是天助我也!
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弄死林远,没想到这小子自己就把脖子给伸到了刀口上。
去吧!赶紧去!最好死在北疆,尸骨无存!连带着那支只听命于父皇的神机营,也一起埋葬在草原上!
他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也站了出来。
“父皇,”他对着朱棣,情真意切地说道,“儿臣也觉得此事不妥。林大人乃是我大明栋梁,是父皇您最看重的少年英雄。北疆苦寒,鞑寇凶残,怎能让他如此以身犯险?儿臣恳请父皇,收回成命,另择良将出征吧!”
他这番话,听起来是在为林远求情,实则是在用“激将法”,火上浇油。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父皇最欣赏的就是有胆气、敢担当的将领,最讨厌的就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朝臣们越是反对,父皇反而越有可能支持林远。
果然,朱棣听着满朝的反对声,又看了看自己三儿子那“情真意切”的表演,他那原本就阴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林远的身上,眼神锐利如刀。
“林远,他们都说你是在胡闹,是在拿国运赌气。你自己,怎么说?”
面对帝王的质问和满朝的质疑,林远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依旧跪得笔直,声音沉稳而又自信。
“回陛下!臣,不是在赌气,臣有必胜的把握!”
“哦?”朱棣的眉毛挑了一下,示意他说下去。
“陛下,诸位大人只知鞑靼骑兵来去如风,悍不畏死,却不知,我神机营,正是他们最大的克星!”
“其一,论机动力。”林远朗声说道,“我神机营虽为步卒,但陛下为我等配备了最优良的战马用于代步。长途奔袭,日行三百里,不在话下!绝不会被鞑靼骑兵轻易甩开!”
“其二,论火力!”林远的声音陡然拔高,“我神机营装备的三眼火铳,射程远超寻常弓箭,且能三发连射,瞬间形成密不透风的弹幕!鞑靼骑兵引以为傲的骑射之术,在我神机营的火铳阵前,不过是小儿科!他们还没冲到跟前,就足以让他们人仰马翻!”
“其三,论战法!”林远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鞑靼骑兵惯用袭扰、包抄之术。而我神机营,恰恰擅长阵地战与伏击战!臣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一座巨大的坟墓!只要他们敢来,臣便有把握,让他们有来无回!”
“臣请陛下相信臣!相信神机营!这一战,不仅是要为开平卫死难的军民报仇,更是要向全天下,向草原上所有的豺狼证明,我大明的火器,不止能用来守城,更能用来野战!用来开疆拓土!这一战,将彻底打掉鞑靼人的嚣张气焰,为陛下明年的亲征,献上最好的祭礼!”
林远的这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铿锵有力。
他清晰的逻辑,缜密的分析,以及那股睥睨天下,舍我其谁的强大自信,深深的震撼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就连之前反对最激烈的张輗和金忠,此刻也陷入了沉默。
他们发现,眼前这个少年,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鲁莽冲动。他的每一个想法,都经过了深思熟虑,他的每一个计划,都直指战争的核心。
朱棣死死地盯着林远,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里,先是震惊,随即是欣赏,最后,化为了一股滔天的豪情!
像!太像了!
这个少年,无论是这股胆气,还是这份对战局的洞察力,都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好!”朱棣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走下御阶,亲自来到林远面前。
“好一个神机营!好一个林远!”
他环视着满朝文武,声音如洪钟大吕,响彻整个奉天殿。
“朕意已决!”
“传朕旨意!命锦衣卫指挥同知林远,即刻统|帅神机营,北上宣府,总领平叛一事!沿途所有卫所、官府,皆要听其节制,若有延误军机者,可先斩后奏!”
说着,他从腰间,解下了一块象征着最高军事指挥权的,纯铜打造的虎头兵符,亲手交到了林远的手中。
“朕,不要你守,朕要你攻!”
“朕,不要俘虏,朕只要阿鲁台的人头!”
“朕在应天府,等着你的捷报!”
林远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虎符,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臣,林远,领旨!”
“誓死,不负陛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