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那厚重的“迎泽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缓缓洞开。
没有号角，没有战鼓。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一列黑色的铁|流，从城门洞中，沉默地涌出。
天狼营。
三千骑士，三千匹神骏的北地战马，尽数披着漆黑的百炼钢甲，连人带马，仿佛都与阴影融为一体。他们手中，是长达一丈二的冰冷马槊，槊尖的锋刃在晨光下，反射着噬人的寒芒。骑士们的脸上，都戴着遮住口鼻的铁制面甲，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的眼睛。
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和甲胄摩擦的金属声，像一曲来自地狱的镇魂歌，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他们的出现，瞬间笼罩了整片战场。
城楼之上，无数的晋阳守军，扒着墙垛，看着自家这支王牌军队出城。他们的脸上，恐惧与狂热交织。
这就是神策军，这就是天狼营。
大周最锋利的刀。
在铁|流的最前方，是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
马上，陈玄一身银亮甲胄，与身后那片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手持一杆龙胆亮银枪，面容俊朗，眼神却冷冽如冰。
他看着十里之外，那支阵型散乱，军容不整的“叛军”，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一群乌合之众。
他的目光，扫过靖难军的阵列。
最前方，是三百多衣衫褴褛，装备五花八门的轻骑兵，看起来像一群刚刚从山里冲出来的土匪。
中间，是三千多人的步卒方阵，虽然看起来还算严整，但旗号混杂，显然是刚刚收编的降兵。
最后方，则是一千多骑兵，穿着瓦剌人的皮甲，簇拥着一面黑色的“赵”字王旗。
陈玄的目光，定格在那面王旗之下。
两个年轻人，一黑一白，并肩而立。
白衣的那个，想必就是太子赵衡。
而那个黑甲的……
就是林远。
那个将魏征和瓦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他陈家颜面尽失的罪魁祸首。
“全军，缓步前行。”
陈玄的声音，通过真气，清晰地传遍全军。
黑色的铁|流，开始以一种沉稳而不可阻挡的姿态，向前推进。
他们没有急于冲锋。
他们在用这种方式，积蓄气势，碾压对方的心理防线。
……
“来了。”
靖难军的阵中，赵衡的手心，全是冷汗。
他看着那片如同黑色山脉般缓缓压过来的铁骑，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的军队。
那是纯粹由钢铁和杀戮意志构成的怪物。
“将军，我们……”他的声音有些发干。
“殿下，别怕。”林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依旧平静得像一泓古井。
“他们看起来，像一座山，对吗？”
赵衡下意识地点头。
“那我们今天，就学一学愚公。”林远笑了。
“把这座山，给他挖平了。”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传令官。
“传令。”
“张猛。”
“让他的破阵营，两翼散开，自由射击。记住，不要靠近，像一群苍蝇一样，去叮他们。”
“是！”
“传令。”
“霍启，吴承嗣。”
“让神机营的弟兄们，准备好我给他们的‘礼物’。等天狼营进入三百步，就给我扔出去。”
“等他们进入一百步，就按我教的，给他们开一条‘欢迎’的通道。”
“是！”
“传令。”
“钱峰。”
“你带一百人，跟着我。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林远的目光，越过千军万马，精准地锁定了陈玄那身刺眼的银甲。
“斩将，夺旗。”
“是。”钱峰的身影，融入了林远身后的亲卫骑兵之中。
“殿下。”林远最后看向赵衡。
“拔剑。”
赵衡一愣。
“帝王之路，从脚下尸骨始。您今天，要亲手，为您的王座，献上第一块奠基石。”
赵衡的心脏，被这句话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剑锋，映着他那双不再迷茫，只剩下坚毅和冰冷的眼睛。
……
“三公子，对方两翼散开了！”
陈玄身边的副将，指着前方，沉声说道。
陈玄看到了。
那三百多“马匪”一样的轻骑兵，像被惊动的鸟群，呼啦一下散开，绕向他大军的两翼。
“一群跳梁小丑。”陈玄不屑地冷哼一声。
“不用管他们。区区轻骑，连天狼营的甲都射不穿。他们的目标，是中军。”
“全军，准备冲锋！”
黑色的铁|流，缓缓停下。
三千骑士，几乎在同一时间，放下了脸上的面甲，举起了手中的马槊。
槊尖朝前，汇成一片死亡的森林。
“为了陈家的荣耀！”
陈玄高举起手中的亮银枪，发出一声怒吼。
“杀！”
“杀！”
“杀！”
三千天狼营骑士，用马槊重重敲击着自己的盾牌，发出震天的怒吼。
然后。
冲锋！
大地，在颤抖。
三-千重甲铁骑同时发起的集团冲锋，其威势，足以让山河变色。
那不是一场冲锋。
那是一场移动的，由钢铁和血肉构成的，雪崩！
……
“放箭！”
张猛在他的阵中，声嘶力竭地咆哮。
三百破阵营骑兵，在天狼营的两翼，飞速奔驰，将手中的箭矢，一波波地射向那片黑色的洪流。
“叮叮当当！”
箭矢射在天狼营厚重的铠甲上，溅起一串串火星，然后无力地弹开。
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他娘的！这帮龟孙子，壳真硬！”张猛骂骂咧咧。
但他没有下令靠近。
他牢牢记着林远的命令。
像苍蝇一样，去叮他们。
他们的骚扰，虽然无法造成有效杀伤，却成功地吸引了天狼营两翼部分骑士的注意力，让他们原本完美无瑕的冲锋阵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凌乱。
……
“三百步了！”
霍启看着那片越来越近的死亡阴影，大声吼道。
“扔！”
他身后，数千名神机营的步卒，从身边的麻袋里，抓出大把大把的，一种黑乎乎的，带着四只尖角的铁蒺藜，奋力向前扔去。